“他們都是江湖人嗎?”我偷眼瞄了一圈,壓低嗓門問道。我們好不容易要了一個房間,連忙在大堂裏把肚皮問題解決了,沒曾想大堂裏沸反盈天,我和路嘯要說話要費上好大的勁。
路嘯容色不改,淡定地在我碗裏放了一塊看起來很好吃的羊肉,輕聲說:“江湖上幾個門派要共舉義旗,商議保衛大宋。所以,這一帶近日來了許多江湖人。”
聽起來很不錯,不過總有什麼地方不對。我遲疑地問:“你是不是專程來參加這個什麼會的?”我記得他曾說過他的職責是……是什麼來著,反正與江湖有關。
他笑了笑,有些讚許:“不錯,小丫頭把我的話很放在心上啊。”
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誰!我嘿嘿一笑,悶頭苦吃。趕了半天多的路,餓得慌。
我忽然想起一事:“你到此處探查那什麼武林大會,可是你的腰牌和憑證……萬一他們拿著這東西冒充你怎麼辦?”
“不妨事,” 他看了我一眼,神清容淡,“如果是其他事,我還有些擔心。可是,我恰恰知道,那些人的滯留河北的目的便是武林大會,那我便放心多了。”
這番話拆開來的每個字我都能聽懂,可怎麼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用力想了想,想不出就不想了,還是吃飯要緊。
大概是這用力的模樣太過誇張,路嘯又伸手把我的頭發揉亂,笑道:“怎麼吃飯也是一副出恭的神情?”
我登時就噴了一地,飯菜肉等混合成看不出形狀的東西噴灑在地上,嗆得我連聲咳嗽。路嘯連忙招呼跑堂的趕來收拾,給我倒了一碗湯喝下。
沒想到的是,我噴出的威力極大,有幾顆飯粒飛到坐在附近的一個壯漢衣擺上。那人低頭看了一眼,衝我惡狠狠地喝道:“小丫頭好生無禮,還不快來給大爺擦幹淨。
我被嚇得一哆嗦,手裏的碗徑直落在那人麵前,聽得清脆的碎裂聲,壯漢的衣擺上又多了幾點油漬,花花白白的甚是和諧。
路嘯眼明手快,一把將我拉在他身後,拱手賠禮:“兄台勿惱,這位小娘子一時失手驚了兄台。在下代為道歉,還望兄台多多見諒。
我偷眼看去,那壯漢生得一聲橫肉,不知吃什麼長大的,同桌的人也都是滿臉蠻橫,聲聲嚷著要我出來賠禮。路嘯也真想得出,“驚了兄台”?怎麼不說驚了我的小心肝?
至於麼,欺負我這麼個柔弱善良的小娘子?雖然我不怎麼柔弱,善良也暫時看不出,但是一堆大男人總是長著眼睛的吧,總看得出我是女人吧,欺負女人也不嫌丟人。
路嘯文質彬彬的模樣讓這群人長了勢,一疊聲地叫我給他們唱小曲道歉。我真想伸手一把銀烏刺扔去,唱小曲?虧他們想得出!
“不唱?”壯漢惡狠狠地一甩拳頭,“嚐嚐我的厲害。”
路嘯臉上的笑意依舊掛在唇邊,不閃不避,抬手格住那壯漢的手腕。壯漢拚著力氣想抽回,試了好幾次都紋絲不動,臉頓時也漲得通紅。周圍原本看熱鬧、起哄的人也啞了聲。
我躲在路嘯身後,倍覺好笑。原本這群人以為我和他不過是文弱書生加嬌弱女子的組合,誰知是披著羊皮外衣的一大一小的狼。
記得蕭宮主曾經告誡過宮內殺手,在江湖上行走時,越是不起眼的人越不能疏忽,瘦得像竹竿的書生有可能是身懷絕技的大俠,嬌弱羞澀的妙齡少女有可能全身都帶著毒,至於看起來大腹便便行動不便的中年胖子,在你出手的那一瞬間可能有無數把刀插到你身上——大宋官員很喜歡玩微服私訪之類的把戲,暗中保護的人早將你盯上了。
坐在壯漢身後的一人突然一拍桌子:“上啊!”
兩桌人這才回過神,從四麵八方同時撲上。路嘯不慌不忙將我拽到一邊,自己孤身迎上。大堂中頓響起一陣乒乓之聲,路嘯容色不改,在數人間穿梭,遊刃有餘。
我在一旁很是揪心。路嘯右肩還受著傷,這樣真不會重新裂開?我想上前幫忙,每每伸出頭幾乎要被迎頭扔來的東西砸中,什麼陶碗、瓷碟、竹箸,還有個被打得雙眼烏青的家夥差點砸中我,還好我劈手一掌將他扇到牆上貼著。
真是的,沒頭沒腦的亂撞,就算砸不到花花草草,砸到小朋友也是不好的。
見戰火波及越來越廣,我連忙湊在一個角落裏,見縫插針地出手相助。路嘯果真與我心有靈犀,每每空出一條縫隙容我施展,我越扔越起勁,正與踢去一方矮凳時,從旁忽飛出一人,抓過我踢去的矮凳,穩穩落在混亂的大堂中。
天降一人,兩方都同時住了手。這時我才發現,這場混亂將大堂中幾乎所有的江湖人都牽扯了進來,躺在地上呻吟叫喚的不少,更兼地上滿是陶瓷碎片,狼藉一片。
這……得賠多少銀子啊!
再一看是哪路神仙接下我扔出的暗器——喲,熟人,保州徐家大公子。
“兄台且住手。”徐大公子對著路嘯深深一揖,“有何誤會,不妨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