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嫂子不必客氣,有事直接說就好。”
周五的時候,我取了三十萬現金,用個大皮包裝了起來。
繼父的意思,是說他自己一個人送去就行。但我不放心。一個老人身上背著這麼多的現金。萬一要是遇歹人,那可怎麼辦?
但繼父也不同意讓我去送錢,他說這件事本身就有風險,我還年輕,不希望我卷入其中。他反正年紀大了,不管怎樣都行。而且他經常出去找棋友下棋,出門習慣了,他出去也不會引起注意。
最後我和他各讓一步,我開胡芮的車送他去鄉下,然後由他去交錢,我不參與。
於是我們約好第二天中午十點出發,可是九點半我去接他的時候,老媽說他半小時前就已經走了。還說繼父現在棋癮真是越來越大,還帶了換洗衣服去找人下棋,說如果下不過癮,那就要一直下過癮才回來。
我知道那肯定是繼父出門的時候帶著裝現金的包,老媽問他那是什麼,他說是換洗的衣服。
他還是不肯讓我冒哪怕一點的風險,他要自己去承擔起這事。
我二話沒說,直接開車出發,往繼父說的那個鎮的方向追去。
既然他才出發半小時,那他還得到車站去搭公車。那公車也不是他說走就走的。那還得等發車時間,所以我估計他現在還在車站,就算是他一到車站馬上就上車,那也應該出發不久,我應該能追上。
繼父要去的鄉下叫雙十鎮。雖說是鄉鎮路,但路況很好。而且一路暢通,並不堵車。快到雙十鎮的時候,前麵卻忽然拉起了警戒線。
交警打著手勢,示意車輛繞道而行。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當時就咯噔一下。我把車停在路邊,想看看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被工作人員攔住。“前麵有緊急情況,不許進入。”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我說。
工作人員繼續阻擋住其他想看熱鬧的人,並沒有理我。
於是我問了旁邊的人,才知道前麵發生車禍了,一個老人出事了,出事的意思是,死了。
我的腳開始發軟,心想不可能是繼父的。他現在應該還在公車上。
公車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我開車的速度。再加上出站的一係列程序,他應該還沒有到達這裏才對。但是這裏警察都已經到了現場,說明這事故已經發生了一段時間了。
我再次來到警戒現場,我說:“我爸也來了這個方向,聽說有了事故,我有些擔心,我想知道死者的名字知不知道?”
工作人員請示了一下領導,然後告訴我說,“死者的身上有老年乘車卡,名字叫紀昌。”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感覺雙腿發軟,站立不穩,紀昌就是繼父。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爸就叫紀昌,麻煩讓我進去確認一下。”我顫抖著說。
“死者是你爸?請出示你的身份證。”工作人員說。
我趕緊拿出身份證,但發現自己沒帶,隻帶了駕駛證。工作人員說這也是有效身份證件。於是就領著我進了警戒區。
現場很多戴口罩和白手套的工作人員在取證。一塊白布蓋著死者,我試了幾次,終究是沒有勇氣挑開那張白布,還是在工作人員的幫助,我看到了繼父那滿是血汙的臉。
我哭出了聲。
該路段有監控,監控顯示,繼父是被人從一輛白色轎車上推下來的,據工作人員初步判斷,繼父在車上就已經被鈍器擊打頭部致死,然後扔下了車。法醫將會提供進一步的報告。但初步判斷就是繼父不是因為車禍而死,而是被人打死後再扔到了路上,所以馬路不是凶殺第一現場。
那個裝著三十萬現金的皮包不在現場,我也不敢向工作人員說繼父隨身帶著一個大皮包。因為如果說那件事,就會扯出小剛的事來。
繼父被運走,我也回了家。我實在想不出可以用什麼委婉的方法告訴老媽這個噩耗。我隻能直接地說,“媽,我,我爸就是繼父他,他死了。”
老媽不信說:“他雖然不是你爸,但畢竟他是長輩,你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也不能詛咒他。”
當她看到我淚流滿麵,她才相信,那個陪著她很多年的男人真的走了。
接下來當然是徹底的崩潰。直接暈倒。
“媽,這個時候我們不管有多難過,我們都一定要堅強,隻有我們堅強。因為爸是被人殺死的,不是意外。我們要配合警方調查案子。”
老媽完全不聽,哭得死去活來,要馬上就要見繼父的遺體,我說現在法院還在進一步處理當中,不適合現在去見。
但她衝著就要出門,我隻能一把抱住她,然後陪著她一起哭。
“是害誰了老紀?是誰?”
老媽哭得累了,終於稍稍冷靜下來。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那個路段有監控,拍到繼父是被人從車上扔下來的。那輛車的車牌號也很清楚,現在警方正在查那輛車。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你不要太難過,爸已經走了,現在找到真凶替他報仇才是最重要的,我們要相信警方,一定會查出真相。”
“誰會害他呢?他不是去找人下棋的嗎?怎麼就讓人殺了呢?他一個窮老頭,沒錢沒勢的,誰會去殺他?”老媽一邊哭一邊自語。
“媽媽,有件事我得向你說明。本來我是不準備告訴你的。但到了現在,我覺得我必須得告訴你真相。”
老媽看著我,眼裏滿是驚恐。她是在擔心我又說出什麼驚悚的事來,她現在已經被嚇怕了。
“前一陣子有車停在咱們家門口,那是警察的車,他們是來抓小剛的。小剛在外麵被人冤枉,出了點事,具體情況我不細說了,總之他需要跑路,先自己把真相查清楚。所以他需要錢,他讓人送信給他送錢。爸出門的時候帶了一個大包,那裏麵都是錢。這件事你要心裏有數,如果有人問起,你不要提那個包的事。”
老媽這下更加緊張,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剛到底怎麼了?他到底犯什麼事,警察要抓他?”
“沒什麼大事,說是攜帶非法物品入境。他應該是被人陷害了,所以他想要自己查清楚事實後再去自首。小剛的事你不用擔心。他會平安沒事的。”
老媽嚎啕出聲,“天呐,我這前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竟然接二連三的地發生這種事,先是你爸不見了,現在是老紀出事了。連小剛都成了逃犯了,到底是誰要害我全家啊。”
“現在哭是沒什麼用的,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與人提起爸出門時帶了個包的事,不然就把小剛的事給暴露出來了。”
老媽一邊哭一邊點頭。
我和老媽剛說完話,工作人員就來了。
先是一番安慰,然後當然就是進行一係列的調查,比如說繼父生前有沒有什麼仇家,最近有沒有跟人有過口角什麼的。都是老媽在回答。我這才發現其實我對繼父知之甚少。
以前覺得他對我和小剛太過嚴厲,自己判斷覺得那是因為我們不是他親生的,所以他不喜歡我們。而我們內心裏,其實也一直在排斥他,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把他當成父親。
工作人員問繼父這次出門是去哪兒,是去幹什麼。老媽說繼父最近心情不太好,說是要去找人下棋,但他棋友眾多,到底是找的誰並不清楚。
最後問繼父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老媽說沒有。
那些工作人員還沒走,錦盛忽然打來電話。說安明突然被人帶走。而且是涉嫌謀殺。
我整個人徹底亂了。錦盛說他馬上過來,然後接我一起去警察局。
這麼多的事一起來了,我感覺我整個人快要崩潰,但我知道我不能崩潰。
現在這個家裏隻有我一個人撐起來了,我要是崩潰了,那這個家就真的沒了。
我剛掛完錦盛的電話,電話卻又馬上響起,是吳應雪打來的電話。
她在電話裏說,她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談,讓我馬上過去一趟。說她是現在繼父那個案子專案組的組長。和我談的是公事。
我說:“能不能晚一些,因為我老公剛才被警察帶走了,我需要去了解一下情況。”
她說:“你是太傷心了,你忘了我就是警察,你了解情況,最直接就是找我了解。安明就是我讓人帶走的。”
我說:“為什麼?”
她說:“你來了我們再細談。”
我在門口等了一會,錦盛的車就到了。我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是不適合開車了。
“嫂子,你狀態很不好。你要保重。”錦盛說。
“錦盛,我爸沒了,讓人給殺了。然後扔在馬路上。”我還是哭出了聲。
“怎麼會這樣?”錦盛也是非常的驚愕。
我大概把情況告訴了錦盛,錦盛說:“如果是這樣,那有可能是有人劫財了。隻是那人怎麼知道你爸的包裏有三十萬現金?你爸又怎麼會在那輛車上。那車不是出租車,難道是跑黑營運的車輛?”
“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但那段路有監控,車牌號都非常的清楚,警方正在查那輛車,應該已經有結果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