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樓輕輕推一開陽台的玻璃門,搶了入去。這是間舞廳。廳棚上吊著一盞盞紅綠燈,暗淡的燈光使舞廳像蒙上了一層霧。光滑的木質地板上,撒了一層滑石粉,在暗淡燈光下閃著銀光。舞廳的兩側各擺著一條鞣皮沙發,威廉斯正半躺在一張沙發上,懷裏抱著一個半裸的妖豔的女人。沙發的旁邊桌上,一個大喇叭留聲機又開始唱了,“咿咿呀呀”的像首什麼情歌。
“威廉斯,你的陽壽到了!”黃秋樓大喝一聲,右手叉開五指,撲了過去。
“啊——”威廉斯一聲怪叫,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上帝啊,這個晉那(中國人)不是打死了嗎?怎麼還活著?但他終究是有功夫的人,推開女人,一個鷂子翻身,跳到了沙發後麵。那女人趴倒在沙發上,動彈不得,全身像篩糠一樣顫抖著,一會竟僵直啦——她嚇昏了。
黃秋樓隻顧往前撲,沒想到威廉斯掄起一把木椅子,劈頭砸了過來。黃秋樓一偏頭,木椅砸在右肩上,他一趔趄差點摔倒。威廉斯一看壯了膽,又掄起一把木椅,泰山壓頂劈下去。黃秋樓看得真切,往兩邊躲已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他一個獅子滾繡球——倒地一滾,閃電般滾到了威廉斯的胯下。他一伸手抱住威廉斯的一條腿,一弓腰,威廉斯就“咚”地重重地摔在地板上。黃秋樓一躍,騎在威廉斯的身上,左手揪住了他的頭發,右手高舉起鐵般的拳頭。這一係列動作,就像黃秋樓跟威廉斯早安排好的路數一樣,那麼協調,那麼默契,那麼準確!原來,功夫根底深的人,他的一招一式都符合“五合三催”——他心與眼相合、眼與手相合、肩與腰相合、身與步相合、上與下相合;並能以手動、身動和步動來催快。“五合”,心想打對手哪個部位,就能穩、準、狠打到哪個部位上;“三催”,就能來如閃電、去如疾風,使對手如墜五裏霧中,任我施為。黃秋樓這精湛的功夫,威廉斯如何防得住!
“饒命!”威廉斯嚇得臉如土色,“密司特秋樓,不要忘了我曾厚待過你!”
“我永遠忘不了!”黃秋樓冷笑道:“峇威喔啷,你為了殺我一個,殺了六人!殺人可恕,情理難容,食我一拳!”他對準威廉斯的高鼻子就是一拳,頓時鼻子歪到了一邊,鼻血噴射而出。“再食我一拳!”他掄起鐵拳對準威廉斯的太陽穴又是一下,威廉斯立即眼前金星四冒,耳中一片嗡嗡。黃秋樓越打越氣,一口氣擂了十幾二十拳,直打得拳頭都麻木了才罷手。這時再看威廉斯,眼珠突出,滿臉烏黑,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早一命嗚呼了!
黃秋樓把手上的血往沙發上擦了擦,見那女人還昏死在那裏。這時,桌上的留聲機仍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像一曲葬歌。黃秋樓吐了一口氣,道:“這口氣總算出了!估俚的仇,也報了,也該走了!”他不敢從房門出去,找了條繩縛在陽台的欄杆上,然後從繩子上滑下牆腳,再爬上那棵紅毛丹樹,溜上白藤,落在電網外菠蘿樹下。
阿吉利亞撲過來,抓住黃秋樓的手臂,上下看了看,問:“打死了?”
“打死啦!”
阿吉利亞激動得又蹦又跳,不是別墅門口有紅頭阿三在那裏,他真想大喊大叫。
兩人高興了一陣,阿吉利亞問:“下一步你怎麼辦?”
“我?”黃秋樓毫不猶豫地回答,“回‘唐山’去。你呢?”
阿吉利亞指了指吉保山方向,說:“我到我該去的地方去!”
“啊!”黃秋樓心照不宣地笑了。
阿吉利亞望了望別墅二樓那間亮燈的房間,留聲機的歌唱已經停止了。他說:“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各奔前程了。明日一早人家發現威廉斯的屍體,整個膠園、巴丁加裏、榴梿東甲,甚至馬六甲都會戒嚴起來的。我們最好是連夜走出是非之地。再見了,阿旺!”
黃秋樓撲上前,兩個人,兩個生死與共的異國兄弟,緊緊地、緊緊地摟在一起,許久許久都沒有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