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十點鍾左右,藏在熱帶雨林中的黃秋樓和阿吉利亞才躡手躡腳地鑽出森林,看看周圍實在沒有媽打埋伏,才放膽直奔威廉斯的別墅。
威廉斯的別墅漆黑一片,顯然屋裏的人們都入睡了。隻有二樓後側有一房間還亮著燈光。別墅的大門口,紅頭阿三還像山神一般挎槍屹立在那裏,看來很難靠近。黃秋樓和阿吉利亞便繞到別墅的後邊。他們趴在一棵巨大的菠蘿蜜樹的蔭影裏,借著從二樓那間房裏射出來的燈光,仔細觀察了一遍,別墅的四周都拉有兩層高過人頭的電網,根本無法跨越。電網內有四排像傘一樣伸展著濃鬱枝葉的果樹:有牛奶果、紅毛榴梿、人心果、水葡萄、山竺、紅毛丹、芒果等等。左側最邊的一棵紅毛丹樹,長了個歪脖子,把許多枝椏都從電網頂上伸到外麵來了。可惜枝椏太高,跳起來也夠不著。
這時,二樓那間亮燈的房間裏,燈光忽然變暗變紅了,接著響起了華爾茲樂曲,“嘭——嚓嚓!嘭——嚓嚓!……”兩個人影,一男一女,擁抱著,在窗戶上晃過來晃過去。黃秋樓定睛看,男的正是威廉斯。他頓覺得氣衝腦門,心裏罵道:“哼,樂吧!跳吧!等下收你的老命!”
“峇威喔啷(豬人)!”阿吉利亞對著窗戶啐了一口唾沫,跳起身,“咚咚咚”地往後邊的膠林裏跑了。
“怎麼啦?”黃秋樓想喊他,但怕被人聽見,沒有喊。
不一會兒,阿吉利亞又跑回來了,弄回了一條長長的白藤。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係在白藤一端,悄悄地走到那棵紅毛丹樹下。隻見他把石頭“嗖”地往樹上一扔,石頭便從一條伸在電網外邊的枝椏上飛過又落了下來,這樣,白藤便掛在枝椏上。阿吉利亞抓住白藤的兩頭使勁拉了拉,枝椏隻動了動,相當結實。他兩臂一縮就要攀援著白藤而上。
黃秋樓一看,明白了。他一步躥起,把阿吉利亞推在一邊,小聲說:“你在這裏雅尬(看守)紅頭阿三,還是我去,我懂功夫。”他不管阿吉利亞同意不同意,攀著白藤幾下就上到了枝頭。他迅速沿著枝椏、樹幹而下,落到了電網內。他站定後睜大水靈靈的眼睛,看看每棵樹下,直到看清確實沒有狗或其他可疑的東西的時候,才借著果樹陰影的掩護,三步並作兩步地躥到了別墅的牆腳下。
他倚在牆根上喘了口氣,抬頭望,牆當中的一二樓上各有一個陽台突出來。那間亮燈的房子,正連著二樓的陽台。二樓的陽台離地有丈把高,沒辦法攀住。可是,陽台左側的壁上,卻有一條從屋頂直通地上的鐵管下水道,有大腿粗。黃秋樓眼睛一亮,又小心地看了看周圍,才順著這下水道往上爬。在“唐山”,他不知上過幾多鬆樹去打鬆子,爬這樣的下水道自然不在話下了。他手腳一上一下,像猿猴那樣敏捷,轉眼就到了二樓。
下水道離陽台有五六尺遠,伸手夠不著,把黃秋樓難住了。恰巧就時,二樓那房裏的華爾茲舞曲戛然停止了,隻聽得一個女人妖裏妖氣的聲音:“累死了,歇一下吧!”是峇峇妹講的半鹹不淡的中國語。這是威廉斯第幾任小老婆,誰也搞不清了。反正他一年半載就得換女人。他的原配夫人還留在遙遠的倫敦,他從來就沒有讓她來過馬來亞。
“好,歇一下。”是威廉斯的聲音。“咚!”兩人大概一齊倒在沙發上,接著又聽得威廉斯吐了一口長氣,說,“今日總算把我的心腹之患除了!等下再跳,我要跳個通宵!”
“真除了?”
“還能假?上午媽打給我報告,趕虎隊的八個人,統統麻蒂啦!不然他們還能領到賞?”
“唔——”峇峇妹似乎撒了一個嬌,“打擂台後,就該叫媽打捉起來,不讓他繼續當葛巴拉!”
“這你就婦人之見了,”威廉斯嘿嘿一笑,“用你們中國話講,這叫做欲擒故縱。再講,估俚都擁護他,你一捉,可不把事鬧大了?現在好啦,這條養不馴的卬應(狗),總算把他當共產黨宰了!”
黃秋樓聽到就裏,心頭的怒火恰似澆了一勺油,“騰”地冒起了衝天的烈焰。他心裏罵道:“你好狠毒呀,不殺你這個峇威喔啷,不解我心頭恨!”他不知從哪來一股勇氣,兩腳往壁上一蹬,整個身子向右騰空飛起。就在這同時,他一伸手抓住了陽台的邊沿。他一使勁來了個引體向上動作,身體一側,右腳一跨越過欄杆就上了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