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艱難,這一上京,原仗的就是邢夫人讓她幫忙找房舍弄盤纏,聽賈母如此一說,豈會不願意?這邊的邢夫人便將岫煙交給王熙鳳,請她派人照顧。
.王熙鳳覺得園中姐妹多,性情不一,而且又不便再找一處,還不如是送到迎春一處去,倘日後邢岫煙有些不遂意的事,縱然這邢夫人知道了,也與自己無幹。
自己可是不會插手賈家的事情了。從此以後若邢岫煙家去住的日期多了,比如是住到一個月上。王熙鳳便會知會自己的姑姑王二太太,讓她照迎春的分例送一分給岫煙。
王熙鳳雖然是冷眼的相看所有人,但也不象邢夫人和她的父母一樣,卻算得上是溫厚可疼的人。因此王熙鳳是憐她家貧命苦,到比比別的姊妹多疼她些,這邢夫人倒不大了管了。
賈母、王二太太是素來喜換李紈的賢惠,而且且年輕守節(守寡),令人敬伏。今見她的寡嬸來了,便不肯讓她外頭去住,那李嬸雖十分不肯,無奈賈母執意不從,隻得帶著李紋、李綺在稻香村住下來。
當下安插既定,誰知保齡侯史鼐又遷委了外省大員。不日要帶了家眷去上任,這賈母因舍不得湘雲,便留下她了,接到家中。原本是要命王熙鳳另設一處與她住,史湘雲執意不肯,隻要跟寶釵一處住,因此賈母也就罷了。
本來王熙鳳是不管事情了,可是這王二太太怎麼會放過王熙鳳,所以王熙鳳自己識趣,領了一些小的不費事的活幹。此時大觀園到比先更熱鬧了多少。
李紈為首,餘者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薛寶釵,史湘雲,李紋,李綺,薛寶琴,邢岫煙,再添上個時不時來的王熙鳳和賈寶玉,一共十二、三個。
論起年齡,這李紈年紀最長,其餘的十二、三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或許還有這三個同年,或有那五歲,或有這兩個同月同日,那兩個同刻同時,所差者大半是時刻月分而已。連他們自己也不能細細分晰,不過是‘弟’‘兄’‘姐’‘妹’四個字隨便亂叫。
如今香菱正滿心滿意隻想作詩,又不敢十分的去問薛寶釵,可巧來了個史湘雲。那史湘雲又是極愛說話的,那裏禁得起香菱請教她談詩,她的心中是越發高了興。
這是史湘雲是沒晝沒夜高談闊論起來。這邊的薛寶釵說:“我實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你一個女孩兒家,隻管拿著詩作正經事講起來,這叫有學問的人聽了,反到是笑話說你不守本分的。”
“一個香菱沒鬧清,偏又添了你這麼個話口袋子,滿嘴裏說的是什麼怎麼是杜工部之沉鬱,韋蘇州之淡雅,又怎麼是溫八叉之綺靡,李義山之隱僻。放著兩個現成的詩家不知道,老提那些死人做什麼?”
這史湘雲聽了趕忙的問:“是那兩個?好姐姐,你告訴我。”這薛寶釵笑了:“呆香菱之心苦,瘋湘雲之話多。”這邊的史湘雲、香菱二人聽了,也都笑起來。
正說著,隻見這薛寶琴來了,披著一領鬥篷。金翠輝煌,不知何物。薛寶釵忙問:“你這是那裏的?”薛寶琴笑了:“因下雪珠兒,老太太找了這一件給我的。”
這香菱上來瞧了敲:“怪道這麼好看,原來是孔雀毛織的,真是好精美。”史湘雲看了,十分的眼饞說:“那裏是孔雀毛,就是野鴨子頭上的毛作的,可見老太太疼你了,她這樣疼寶玉,也沒給他穿。”
薛寶釵說:“真俗語說‘各人有緣法’。她也想不到她這會子來,既來了,又有老太太這麼疼她。史湘雲說:“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園裏來,這兩處隻管頑笑吃喝。”
“到了太太屋裏,若太太在屋裏,隻管和太太說笑,多坐一回無妨。若太太不在屋裏,你別進去,那屋裏人多心壞,都是要害咱們的。”說的寶釵,寶琴,香菱,鶯兒等都笑了。
薛寶釵笑了:“說你沒心,卻又有心,雖是有心,到底嘴太直了。我們這琴兒就有些象你,你天天說要我作親姐姐,我今兒竟叫你認她作親妹妹罷了。”史湘雲又瞅了寶琴半日。
然後笑道:“這一件衣裳也隻配她穿,別人穿了,實在不配。”正說著,隻見琥珀走來:“老太太說了,叫寶姑娘別管緊了琴姑娘。她還小呢,讓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要什麼東西隻管要去,別多心。”
薛寶釵忙的起身答應了,然後是又推寶琴:“你也不知是那裏來的福氣!你倒去吧!仔細我們委曲著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兒不如你。”說話之間,寶玉進來了,薛寶釵的心中是十分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