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劍低下了頭,聲音帶著些許哽咽:“那是DNA報告,上次跟你見麵的時候我故意在你頭上拔了一根頭發。它證實了你確實是我的女兒。我真是沒想到,許諾那個傻瓜,還有你這個傻瓜……”
……
許愛沒有被人拒絕過愛,可是這一次,這種拒絕讓她很痛卻又不能痛。原來自己這半年來愛著的這個男人竟然是媽媽一直愛著的那個男人,原來那個愛著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妹妹。許愛感覺到有一種痛苦在自己的心裏慢慢的膨脹著,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收拾這種膨脹,隻能奔跑在校道上,吞下那些冰涼的風。跑過桂花樹的時候,許愛發現學校裏的那些散發著迷人香味的淡黃桂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凋謝了,樹葉上連它們凋謝後的殘骸都沒有。跑過木棉樹底下的時候,許愛停了下來,一隻手扶著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可是不斷掉落在她周圍的木棉花讓她屏住了呼吸,木棉花打在許愛的頭上,手臂上,肩膀上,落在了她的腳邊。在這個生機勃勃的春季裏,似乎所有的生物都在告訴許愛,她的愛到了凋謝的季節。
許愛擦幹了眼淚,掏出鑰匙打開宿舍的門,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麵對言纖兒。兜兜轉轉,原來整個故事隻是一個謎語,現在謎底被言劍無情的揭開了,傷害了所有在謎語裏生活著的人。平時許愛回來的時候言纖兒總是會歡喜的問一句:“你回來啦?”可是這一次言纖兒連頭都沒有回,而是繼續盯著自己的顯示器在看電視。但是電視上的人在說什麼在幹什麼她都不知道,聽到許愛回來以後言纖兒一直都是用餘光跟隨著許愛,去感受許愛的情緒。原本言纖兒以為許愛會心情很好的回來的,她甚至覺得許愛會哼著小曲回來,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許愛經過她的時候向她這邊望了一眼,然後就進洗手間去了,十幾分鍾後才出來,出來後就爬上床去睡覺了,沒有說一句話,更加沒有哼小曲。言纖兒想,難道許愛是跟爸爸吵架了,還是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許愛躺在床上合上眼睛,但是眼淚仍然一直流。腦海裏又不斷的在重播言劍的話:“我一直都當你是我的親生女兒一樣,沒想到你真的就是我的女兒,原來上天已經在安排著我們的相遇。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想到的就是好好補償你這二十年來缺少的父愛……”“我一直都當你是我的親生女兒一樣,沒想到你真的就是我的女兒……”“我一直都當你是我的親生女兒一樣……”“我一直都當你是我的親生女兒……”“當你是我的親生女兒……、、”
原來自己一直都會錯意了。許愛從來就不敢想她會跟言劍有什麼樣的結果,她是一個沒有遠見的人,隻要過好了現在就好了。可是也絕對是想不到最後竟然是那麼戲劇化的收場,愛情戲收了起來,換了一場親情戲給她,許愛接不過來。許愛給李子倫承諾是到老的接近親人的好朋友,她也給言纖兒承諾是到老的好姐妹,她沒有想到有一天也會有一個人給她一個到老的承諾,這個承諾不是言劍給的,是她自己身上的血給的。這注定是一場不能大團圓的戲。
回來之後許愛就一直躺在床上,連洗澡都沒有下來洗,就這樣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第二天一早她就給言劍打了個電話,告訴言劍她想將這件事告訴兩個人,一個言纖兒,另一個是許諾。言劍說他也並無意隱藏,對已成的事實他會承擔責任的。
於是許愛跟言纖兒說不去上課了,並且叫言纖兒也不要去上課了。常維倩和於可依用極其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們兩個人的神情,鎖上了宿舍的門。言纖兒給自己衝了一杯牛奶,也給許愛衝了一杯,然後搬了自己的椅子坐在許愛的旁邊,準備聽許愛給自己講的故事。言纖兒預備聽的是許愛跟言劍之間的故事。看到言纖兒的舉動許愛忍不住掉眼淚了,因為她覺得真的很對不起言纖兒,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件對不起言纖兒的事。
看到許愛什麼話都還沒有說就先掉眼淚了,言纖兒也慌了,幫許愛擦著眼淚說:“許愛,你到底怎麼了?昨天回來之後就沒聽到你說話了。”
許愛從言纖兒手上拿過紙巾,但是怎麼擦眼淚也不會幹。許愛不知道該如何跟言纖兒說才好,突然就告訴言纖兒自己是她的姐姐實在是很突兀。沉默了許久,許愛終於都開口了:“纖兒,你知道我昨天出去那麼久是見誰去了嗎?”
言纖兒苦笑著,她也不想假裝不知道:“爸爸。”
許愛驚訝的看著言纖兒,她不知道是言纖兒早就已經知道了還是昨天言纖兒跟蹤了她,心裏一陣慌張,因為如果言纖兒一早就知道她愛著言劍的話,她會覺得如果連言纖兒都不真實的話那麼她不知道這生活中還有誰是真實的了。看著許愛驚訝的眼神,言纖兒還是苦笑著,告訴許愛她昨天其實就跟在她的後麵,她見到了言劍的車。
言纖兒問許愛:“你是愛著爸爸嗎?”
許愛點了點頭,告訴言纖兒她就像言纖兒愛著自己那樣愛著言劍。許愛說:“我隻是想默默的愛著他就好了,並不奢望得到任何東西。我知道我的愛對不起你們家,特別是阿姨,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愛過一個人,我甚至不懂得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以為我會大學四年都是那麼心如止水的。可是我剛來到這裏不久就見到你爸爸,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有一種不同的感覺了。在後來的接觸裏我發現我的心慢慢被他占據了,隻要見到他我就會興奮不已。我有時候也會可憐我自己,我覺得我自己就像是空中的風箏,而你爸爸就是風,有他在我就飛起來了,他離開了我就掉落在地麵。我的愛很卑微,很可恥,是嗎?”
許愛並不打算馬上告訴言纖兒最後的謎底,她想讓她知道經過,因為她覺得言纖兒是最能理解她的心情的人。聽了許愛那麼直白的表述,言纖兒隻能用自己的心情去理解許愛,愛了一個根本就不應該愛的人。言纖兒問:“那是爸爸拒絕你了嗎?”言纖兒想,能讓許愛那麼失魂落魄的連澡都不洗就躺在床上到天亮的事應該就是被言劍拒絕了,她不會想到本來言劍是變相接受了許愛了,因為他一直在默默的給她回應。隻是因為他們的關係已經變了,言劍才拒絕許愛的。
許愛不知道該不該跟言纖兒說原本不是這樣子的,但是她並不想言劍在言纖兒心中的形象有什麼缺損。這回苦笑的人換了是許愛,她問言纖兒:“你覺得你爸爸會愛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