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你在想什麼?”熙鳳的手在我眼前搖動了幾下,我眨眨眼睛,還給她一個微笑。“沒什麼。”熙鳳嘁了一聲,皺著鼻子道:“如果真的沒什麼,請不要再敲你的木魚,巴拉你的佛珠了好麼?你現在是待嫁的新娘子,不是即將圓寂的老尼。”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火一般熱烈的女子,總能帶給我鮮活的生命力,讓我這個萬年冰川偶爾融化成一朵冰蓮。“我知道呀,隻是師父留給我的東西總能讓我的心靜下來。”熙鳳鳳眼裏帶著一絲不知名的味道,她拉了拉我的手,“藍田,你真的想嫁給李延夢嗎?”我握緊她的手,給她一個放心的笑容,“當然,他是你我的救命恩人,還為我父王一族正了名。我除了嫁給他,不知還有什麼能報答他的。”熙鳳微微歎了一口氣,方對我笑道:“隻要你開心就好。”是啊,我還是很開心的,我終於能夠換下那身一成不變的水田服,解下那頭妙常髻,換上我兒時最向往的鳳冠霞帔,黛筆描眉,胭脂點唇,青絲挽起,紅霞拂麵,我終於不再是一個孤冷淒清,守在青燈古佛前的女尼,而是一個含羞待嫁的幸福女子。
蓋頭挑起,眼前男子帶著幾分酒氣對我露出一個微笑,我敷衍的勾勾唇角。恩人、抑或是合作的夥伴,我們從來不是心靈上的伴侶,但我知道他會是我以後的守護,以後孩子的丈夫。我可以頂著公主的名頭,頂著李夫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出現在眾人麵前,自由自在的享受我的人生。李延夢是個君子無異,他掀了蓋頭,便去桌旁倒茶,輕抿一口才問道:“這也是舊年的雨水?”我抿了抿唇笑道:“你這麼個雅公子,嘴裏竟然也失了味道,連這水也嚐不出來。這是我年前在櫳翠庵住著,收的那紅梅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前些日子拜托鳳兒給我取了回來。隔年蠲的雨水那有這樣輕浮,我隻待客用,這個是特意給你吃的。”李延夢好一雙桃花眼,瞄的我臉上微微發熱,興奮之餘,居然忘了不能再提在賈府的事了。隻是不知為何,我當著這個不算熟悉的男人,居然能那麼輕易的放下心防。看我微窘了臉色,他笑著給我也斟了一杯,捧到我麵前,目光灼灼,“玉兒?”我的臉噌的一下火燒起來,窘的我低下頭去,遲遲不肯接那人手中的茶盞。隻聽他的笑聲愈來愈近,“這樣怕羞可不行,畢竟,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這話忒輕佻,我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心裏也慌亂的砰砰亂跳。接過茶盞,將那茶水一飲而盡。“喝的這樣急,連味道也沒嚐出來吧?若按你原來的說法,這茶豈不成了解渴的蠢物了?”聽他用我原來嘲諷別人暴殄天物的話來反笑話我,我心裏別扭的要命,手指捏緊茶盞,不知要說些什麼。龍鳳雙燭的燭火微微跳動,他的身影也隨之一跳一跳,下巴陡然間被輕輕托起,一張帶著酒氣的俊臉湊上前來,微微挑起的俊眉,耳下一枚鮮紅欲滴的紅痣,還有那溫熱的手掌,我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美妙的夢境。
“玉兒,什麼東西這麼冰這麼硬?”身上的男人隱忍的聲音低低響起。
“呃,是,是我的木魚。”我咬著嘴唇,迷蒙的睜開眼睛。
“好姑娘,洞房花燭放桂圓蓮子就行了,至於這木魚,能保佑咱們兩個生兒子麼?”男人忍笑的聲音震的我胸膛發顫。
一邊是滾熱的舒服的胸膛,一邊是冰冷堅硬的木魚,我做出了我這輩子最大膽的事情,跟隨我十幾年的木魚飛出帳外,我抱住了那個溫暖的來源體。
我想,我這一輩子,終於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