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夏婆子及兒子夏冬青沒了銀錢,正盼金桂回家,隻見賈家的人來,心裏就想又拿什麼東西來了。不料說這裏姑娘磕破了頭流血死了,他便氣得亂嚷亂叫。金桂的母親聽見了,更哭喊起來,說:“好端端的女孩兒在他家,為什麼就橫死了呢!”哭著喊著的,帶了兒子,也等不得雇車,便要走來。那夏家本是買賣人家,如今沒了錢,哪顧什麼臉麵。兒子頭裏就走,他跟了一個破老婆子出了門,在街上啼啼哭哭的雇了一輛破車,便跑到賈家。進門也不打話,便兒一聲肉一聲的要討人命。那時賈蘭到刑部托人,家裏隻有邢王兩位夫人,帶著惜春、巧姐幾個女孩子,何曾見過個陣仗,都嚇得在屋裏不敢則聲。便要與他講理,他們也不聽,隻說:“我女孩兒在你家得過什麼好處,兩口朝打暮罵的。鬧了幾時,還不容他兩口子在一處,你們商量著把女婿的流放,永不見麵。你們娘兒們仗著王府好親戚受用也罷了,還嫌她礙眼,叫人害死了她,倒說是自己磕的!她為什麼要磕死自己!還不是你家那小蹄子不省心,跟個妾合夥起來要整死主母。”說著,直奔著巧姐房中來。豐兒將門堵的嚴嚴的,隻說:“親家太太且請瞧瞧你女兒,問問寶蟾,再說歪話不遲。”那邢夫人躲還來不及,哪裏肯出來,王夫子則因外麵有夏家的兒子,難以出來攔護,隻在裏邊著急。趕上王忠府上的容媽媽過來給巧姐送東西,看見一個瘋婆子在內院瘋狂的踢踹著巧姐的門,立馬上前問道:“你是何人?怎敢在此撒野?”那金桂的母親瞪著眼珠子問:“你是誰?豐兒見王家來了人,膽子略壯了些,便隔門說:“這是王妃娘家的人。”金桂的母親不敢得罪容媽媽,隻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哇哇哭道:“誰不知道,你們有仗腰子的親戚,把我家的女兒往死裏折騰,如今我的女孩兒倒白死了不成!”說著,指著巧姐的窗戶說:“爛透心了的小蹄子,她好歹也是你的繼母,有什麼深仇大恨,你把我女兒弄殺了?你父親倒躲的幹淨,不就是有位王妃做靠山嗎?我告訴你,不給我女兒償命,你們誰也別想出這個門。”容媽媽皺了皺眉頭,勸說:“這位太太,嘴裏也放幹淨些,別有的沒的一頓胡沁。”便把手一推。夏家的兒子便跑進來不依道:“你仗著王府裏的勢頭兒來打我母親麼!”說著,便將椅子打去,卻沒有打著。
容媽媽也不是嚇大的,見夏家母子兩個都是拎不清的,還歪扯上王妃的名譽,恨不得把他們兩個抓起來直接打死。裏頭跟王夫人和寶釵的人聽見外頭鬧起來,趕著來瞧,見是王府來人,恐怕容媽媽等人吃了虧,便齊打夥的上去半勸半喝。那夏家的母子索性撒起潑來,說:“知道你們王府的勢頭兒。我們家的姑娘已經死了,如今也都不要命了!”說著,仍瘋狂的踹著門,眼看那門扇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倒下了。地下的人雖多,哪裏擋得住,自古說的“一人拚命,萬夫莫當。”正鬧到危急之際,賈璉帶了七八個家人進來,見是如此,氣的眼睛一片血紅,便先叫人先把夏家的兒子拉出去,那夏冬青還嚷罵著:“好混賊,縱著女兒妾室害死我妹子,爺爺我跟你沒完。”那些家人被他的大嗓門嚷的耳根子疼,按倒他在地,填了他一嘴的馬糞。又吩咐眾人道:“快將家裏收拾收拾,刑部裏頭的老爺們就來相驗了。”金桂的母親正在撒潑,隻見賈璉進來,正想撲上去拚命,忽見了後麵穿著官服的人進來,那些人都垂手侍立。金桂的母親見這個光景,也不知是什麼官,又見她兒子已被人揪住,又聽見說刑部來驗,她心裏原想看見女兒屍首先鬧了一個稀爛再去喊官去,不承望這裏先報了官,也便軟了些。她再潑婦,也不敢在當官的麵前撒潑,到時人家輕輕給她定一個衝撞之罪,她就得進牢房裏挨板子。她敢在賈家胡鬧,仗的就是賈家現在是罪臣,連平民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