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鳳在外一律是男裝打扮,不僅便於行事,還能盡量的保護自己周全。這幾日的災民愈來愈多,手下的莊頭見糧倉裏的米糧下降的飛快,急的來找熙鳳好幾次,苦口婆心的勸道:大姑娘,再這麼施粥下去,咱們的存糧就要沒了。雖說咱們家的生意不以糧食為主,可這些糧食卻是實打實的銀子,往後咱們有銀子都沒處買去了。別的糧商囤積的糧食更多,卻沒有一個敢這麼施舍的,就連那金陵首富魚家也不待這麼施舍的。”熙鳳聽了隻笑笑,老莊頭的想法並無過錯,隻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王家得這皇商的名頭隻因獻寶,這有點不妥當,若是沒有大的功勞難以讓別人心服口服。所以這水災倒給了王家機會,拚上個萬斤糧食就要搏他個“善人”的名聲,同時也能讓君心大悅,穩住自己家的地位。銀子沒了再掙就是,機會沒了可再也抓不到了。遂將老莊頭勸了回去,“這些糧食算不得什麼,咱們可是皇商之家,若這時候小氣了,豈不辜負了聖上的心意。”老莊頭一聽提起了皇上,頓時沒了聲響,怏怏的退了下去。熙鳳翻了翻賬冊,長歎一口氣,若不是聽說京城的欽差帶著賑災物資不久就要到了,可能自己家的糧米真的支撐不下去了。那些囤積居奇的財主、大商們到時候可不一定有好果子吃,為了掙錢連人命都罔顧了,向水曜那種眼裏不容沙子的性格,哪裏容得他們得這不義之財,說不定會惹得殺身之禍呢。
熙鳳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頓時想起了一件大事。這水災過來最容易出現的不是災民,而是瘟疫。因為水災過後會滋生蚊蟲,而蚊子是瘧疾的主要傳播途徑。瘧疾的流行與蚊子的活動密切相關,主要受溫度、濕度、雨量以及按故生長繁殖情況的影響。現在正有適宜的溫度、濕度和雨量,這些都有利於蚊子的孽生,那麼瘧原蟲也會隨著蚊蟲叮咬進入人們體內。本來災民們的身體抵抗力就差,再感染上瘧疾恐怕就是凶多吉少,很容易出現大量死亡的現象。隻是北方的瘧疾流行有明顯的季節性,春夏交替季節和夏末至中秋這兩個時段蚊子最為活躍。尤其是秋末的蚊子最為凶猛,叮咬人十分厲害。而在南方,瘧疾常一年四季都有發生和流行。水災後蚊蟲大量增加,就更容易發生瘧疾。金陵這地方好不好的便處於南方地區,最近又有這麼多災民湧入,很可能這瘧疾已經隨他們帶了進來。熙鳳唬的一身冷汗,趕緊跑出去帶人去探視災民的情況。結果很不容樂觀,已經有很多人出現了全身發冷、發熱、多汗等“打擺子”的症狀,有的人就在持續的高熱中慢慢死去,屍體在空地上腐爛發臭卻無人掩埋。
熙鳳咬了咬牙,隻得請來父親商議此事。王忠也唬的一跳,問道:“鳳哥兒,你真確定那是瘧疾?”熙鳳點點頭道:“十之八九,我還選了幾個病症輕些的人讓大夫把了脈,他們的症狀都是這一個。”王忠背著雙手在房裏轉了幾圈,方道:“準備好車馬,鳳哥兒,你隨我去知府大人那裏去一趟。”熙鳳知道自家不過是皇商身份,若是想杜絕瘧疾蔓延,這號召力和人選都是不夠的,所以隻有先通知了知府,讓他派人進行一係列防治活動。南京的知府姓荊,名三科。是皇帝端妃的堂兄,待在這繁饒富奢的金陵城裏,倒真有土皇帝的感覺。聽說皇商王家來訪,把正在喝酒聽曲兒的荊三科弄的莫名其妙,王家這起子人是京城四大家族中的一支,靠山是與自家堂妹平分秋色的元妃,本應是仇敵的兩家怎麼突然過來造訪了呢?荊三科不知何事,隻得讓人請進來。王忠見了荊三科,不過是個五短身材的黑胖子,撐得朱紅的官袍像是一隻球。長相倒是慈眉善目的,兩撇小胡子隨著說話一翹一翹的,“王舍人怎麼有空光臨舍下,不知有何貴幹?”王忠拱拱手將災民的事情說了一遍。荊胖子的臉上逐漸出現了恐慌的表情,豆大的眼睛露出恐懼的神色。“這,這可當真?”王忠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仍肯定了這瘧疾一事。想那荊胖子活了四十多年,一直守在這富庶之地,何曾遇見過如此危險的事情,聽王忠請自己親自去探查災民行情,哪裏肯幹,隻支吾著說自己身體不適。
王忠氣惱不已,隻好請荊三科派出人手來前去控製疫情。荊三科轉了轉小眼珠兒,想著王忠如今也貴為四品,自己若堅持不肯派人說不定會被人彈劾,遂痛快的答應下來,讓府裏的衙役隨便王忠調遣。這府裏的衙役如何肯聽外人的命令,一個個遊手好閑,沒一個前去辦差。王忠看這官場的黑暗腐朽,恨的牙根直癢癢。熙鳳勸道:“如今隻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想必控製不住這疫情爆發了,隻有派出人手前去給欽差報信,催得他們快些到達方能解決現在的難題。至於這荊三科,他本性貪生怕死,又是端妃的族親,想讓他幫忙根本不可能。那些衙役又都是愛人臉色下菜碟的,哪裏肯白給咱們做事。就算咱們有銀子也不給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用,還不如先雇些人手暫時控製下疫情。”王忠點了點頭,派出兩位信使往京城那邊的道上迎接欽差,這邊則雇了些身體健壯的人手前去災民區。熙鳳讓他們帶著自製的口罩,身上身穿厚衣服,裸露出來的地方抹上了厚厚的驅蚊藥,帶著工具走到災民區。先是處理了那些死去的災民屍體,集中在一處火化,又處理了一下當地的水源。囑咐那些災民最好喝開水,不要喝河裏的生水,排泄物最好掩埋起來,而且要防止被蚊蟲叮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