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阿絕是桌案上又放了一封南方傳來的信,心裏不由嘀咕著:“人家都對你沒那個心了,怎麼你還這麼惦記著,三天兩頭讓人傳消息給你,真是個別扭性子。若那姑娘真忘了你嫁了別人,看你到時候怎麼辦,若我說直接娶了就省心了,還用的著這麼天天惦記著麼?”阿絕嘴裏正嘀咕著,一個回身不防差點撞上了剛剛回來的水溶,唬的他忙道:“王,王爺,那個,那個信來了,我放桌子上了。”看水溶臉色冷冷的沒表示,吞了一口口水道:“王爺若沒事,屬下就先告退了!”見水溶並未阻攔,心裏一喜,忙踮著腳尖想要退出書房,卻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喚道:“阿絕,回來。”阿絕重重咽了一口口水,方諂媚著回身笑道:“王爺叫屬下有何事?”“去給妙妙把澡洗了。”阿絕“啊”了一聲,張大了嘴巴,給那不可一世的貓咪洗澡?阿絕頓時覺得淚流滿麵。他平日裏沒別的毛病,就是害怕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尤其是——貓咪。而且這個貓咪的來頭還很大,可以說是王爺的心愛之物,若手腳重了傷著它,說不定還會受更重的懲罰。遂硬著頭皮進房去抓貓,不大一會兒,裏麵便傳來貓咪的咆哮聲,以及一聲聲淒厲的慘呼。水溶隻端坐在書房裏,靜靜看信不提。
賈府那邊填補了這麼大個空子,賣了不少下人出去,底下人過的愈發捉襟見肘起來。這一日周瑞家的來回,說是惜春那裏短了作畫的筆墨顏料,讓嫵瑤多少先提些月錢出來。嫵瑤低了半日頭,看似很是為難,其實她早已將府中的月例錢放了印子錢出去,這樣一年不賺不賺也能弄個幾千兩回來,口裏卻說道:“竟這麼著罷:我送她幾兩銀子買紙筆使罷,也不用告訴四姑娘。這月錢卻是不好支的,一個人開了例,要是都支起來,那如何使得呢。你不記得趙姨娘和三姑娘拌嘴了,也無非為的是月錢。況且近來你也知道,出去的多,進來的少,總繞不過彎兒來。不知道的,還說我打算的不好;更有那一種嚼舌根的,說我搬運到娘家去了。周嫂子,你倒是那裏經手的人,這個自然還知道些。”周瑞家的道:“真正委屈死人!這樣大門頭兒,除了奶奶這樣心計兒當家罷了。別說是女人當不來,就是三頭六臂的男人,還撐不住呢。還說這些個混帳話。”說著,又笑了一聲,道:“奶奶還沒聽見呢,外頭的人還更糊塗呢。前兒周瑞回家來,說起外頭的人打諒著咱們府裏不知怎麼樣有錢呢。也有說‘賈府裏的銀庫幾間,金庫幾間,使的家夥都是金子鑲了玉石嵌了的。’也有說‘姑娘做了王妃,自然皇上家的東西分的了一半子給娘家。前兒貴妃娘娘省親回來,我們還親見他帶了幾車金銀回來,所以家裏收拾擺設的水晶宮似的。那日在廟裏還願,花了幾萬銀子,隻算得牛身上拔了一根毛罷咧。’有人還說‘他門前的獅子隻怕還是玉石的呢。家裏的奶奶姑娘不用說,就是屋裏使喚的姑娘們,也是一點兒不動,喝酒下棋,彈琴畫畫,橫豎有伏侍的人呢。單管穿羅罩紗,吃的戴的,都是人家不認得的。那些哥兒姐兒們更不用說了,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去拿下來給他頑。’還有歌兒呢,說是‘寧國府,榮國府,金銀財寶如糞土。吃不窮,穿不窮,算來……’”說到這裏,猛然咽住。原來那時歌兒說道是“算來總是一場空”。這周瑞家的說溜了嘴,說到這裏,忽然想起這話不好,因咽住了。嫵瑤聽了,已明白必是句不好的話了。也不便追問,便道:“這些話傳的倒不是可笑,反倒是可怕的。咱們一日難似一日,我這裏為月例錢就愁的跟什麼似的,外麵還是這麼講究咱們。俗語兒說的,‘人怕出名豬怕壯’,況且又是個虛名兒,終久還不知怎麼樣呢。”周瑞家的道:“奶奶慮的也是。隻是滿城裏茶坊酒鋪兒以及各胡同兒都是這樣說,並且不是一年了,那裏握的住眾人的嘴。”嫵瑤點點頭兒,因叫豐兒稱了幾兩銀子,遞給周瑞家的,道:“你先拿去交給入畫,隻說我給她添補買東西的。若要官中的,隻管要去,別提這月錢的話,自家姑娘用不著這樣。”周瑞家的接了銀子,答應著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