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傳信的婆子被唬的慌忙跪在地上道:“是,是老太太房裏的鴛鴦。”嫵瑤呆愣住了,豐兒扶著她問道:“怎麼沒的?前兒回去不還好好的嗎?”那婆子道:“回去時便燒的厲害,她嫂子又不管她,隻燒了三天人就不行了。”嫵瑤恨的罵道:“那金家兩口子是活膩歪了嗎?鴛鴦可是老太太房裏第一人,眼看就要做大老爺的姨娘了,怎麼敢這般怠慢她。”嫵瑤這怒可不是因為跟鴛鴦交情有多好,而是因為鴛鴦一死,大老爺那筆銀子就不好拿過來了,賈母定然會把矛頭再次轉移到自己身上。嫵瑤想著便氣不打一處來,手指不覺力氣大了幾分,抓的豐兒胳膊生疼,卻又不敢出聲隻得忍著。那邊賈母處已經安歇了,哪個下人也不敢沒眼色的把這事告訴老太太,琥珀、麝月幾個與鴛鴦交好的倒偷偷哭了一場,本想帶些東西過去,去想著她那哥嫂著實可惡,這帶去的衣裳銀錢還都便宜了他們,隻一起湊了銀子給鴛鴦置辦了上好的棺木葬了下去。鴛鴦哥嫂兩個自然叫苦不迭,除了擔心賈母震怒自己討不得好處去,賈赦那裏沒了想要的女人自然也不與他們幹休,每日隻惴惴的除了差事不敢出門。
鴛鴦剛剛下土的晚上,幾個身影便過來挖墳,棺木打開,鴛鴦的麵容還是雪麵花容,栩栩如生,身上穿著簇新的裙裳,頭上戴著花翠,打扮的倒比平時還要美上幾分。一人將鴛鴦的屍身抱了出來,將棺蓋蓋好,重新掩埋了下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了鴛鴦。那人將鴛鴦放置在一個簡單潔淨的房間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鴛鴦的臉龐看著,燭光微微一跳,鴛鴦居然輕輕地咳嗽起來,那人喜的一下子蹦了起來,搓著手在屋子來回走著。鴛鴦咳嗽了幾聲後便有了呼吸,漸漸睜開了眼睛,一時適應不了光線隻好眯縫著,那人忙蹦到床前開心的問道:“可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鴛鴦聽出了是賀經天的聲音,揉了揉眼睛問道:“我這是在哪兒啊?”賀經天忙答道:“在我租下的一個小房子裏。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這藥不好使呢。”鴛鴦忍不住噗嗤笑道:“我若醒不過來呢?你再把我埋回去?”賀經天搖了搖頭道:“不會,我會把你埋到我家祖墳裏去,我不會讓你自己孤零零睡在那個地方。”鴛鴦微微一笑,“賀大哥,我餓了。”賀經天忙跳起身子,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口裏道:“看我這記性,我這就給你弄吃的去。”鴛鴦舒服的躺在枕上,看著賀經天跑出的背影,心裏流淌過一股暖流。
原來那日鴛鴦因病被賈母送回了家,當天賀經天便偷偷摸了進去,從懷裏拿出一包藥來,這藥是他從江湖朋友手裏得來的假死藥,人服下之後會暫時斷氣,等一天一宿後會自然的醒轉過來。賀經天拿出這藥來,卻不確信這藥的效果,隻支支吾吾的不想給鴛鴦。後被鴛鴦直接奪了過去,吞下了肚子,雙眼灼灼道:“若真能靠這藥逃出生天,是上天保佑;若萬一真死了,也清清白白的保全了身子,這也值得了!”賀經天心疼的抱住鴛鴦猶在發熱的身子,咬牙道:“好姑娘,你睡吧,等你再醒過來,賀大哥就帶你離開這裏了。”鴛鴦不置可否,微笑著在睡夢裏“死”了過去。如今鴛鴦在榮國府已經是死了的,奴籍上這個人已經報了病死,以後世上再沒了一個叫鴛鴦的丫鬟,而林家多了一個叫金玲兒的遠方親戚,此是後話。
這邊劉姥姥家正因家裏米糧不全,日子頗為難過,便和家裏人商議帶了板兒來賈府認親,天還未明,便帶板兒進城,找至寧榮街。來至榮府大門石獅子前,隻見簇簇轎馬,劉姥姥便不敢過去,且撣了撣衣服,又教了板兒幾句話,然後蹭到角門前。隻見幾個挺胸疊肚指手畫腳的人,坐在大板凳上,說東談西呢。劉姥姥隻得蹭上來問:“太爺們納福。”眾人打量了他一會,便問“哪裏來的?”劉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爺的,煩那位太爺替我請他老出來。”那些人聽了,都不瞅睬,半日方說道:“你遠遠的在那牆角下等著,一會子他們家有人就出來的。”內中有一老年人說道:“不要誤他的事,何苦耍他。”因向劉姥姥道:“那周大爺已往南邊去了。他在後一帶住著,他娘子卻在家。你要找時,從這邊繞到後街上後門上去問就是了。”劉姥姥聽了謝過,遂攜了板兒,繞到後門上。隻見門前歇著些生意擔子,也有賣吃的,也有賣頑耍物件的,鬧吵吵三二十個小孩子在那裏廝鬧。劉姥姥便拉住一個道:“我問哥兒一聲,有個周大娘可在家麼?”孩子們道:“那個周大娘?我們這裏周大娘有三個呢,還有兩個周奶奶,不知是那一行當的?”劉姥姥道:“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孩子道:“這個容易,你跟我來。”說著,跳躥躥的引著劉姥姥進了後門,至一院牆邊,指與劉姥姥道:“這就是他家。”又叫道:“周大娘,有個老奶奶來找你呢,我帶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