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見過陳塵過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沒有再去尋他。倒是樂回,幾乎每天都會在課業結束後背著一個小書包跑去青山。那個小書包很特別,樂回說是九夜送的。
我知道他能看到我,隻要我在尚龍池裏,那個叫做咫尺天涯的神奇陣法就能讓我們如同隔著一道牆一般靠近。甚至可以說,整個尚龍池都是它的隔壁。
但我們若想進去的話,無異於要跨越千山萬水。所以我始終不明白,樂回怎麼就能視若無睹地走進去。
那天臨走我跟陳塵說,自己覺察到了那套神秘功法的瓶頸。並非虛言。
很早以前老頭帶著不正經的口氣,跟我講解起這麼一套奇怪功訣時,我也是帶著不正經的態度去練習的。但這麼多年練下來,我哪還不知道這套神秘的功法另有玄機。
隻有動作沒有心法,就能讓我悟到那麼多玄妙難名的東西,如果有了心法,又會如何?
就是名字有點寒磣。
我每天白日裏讀那些不喜歡讀卻必須讀的書,晚上練越來越覺得有意思的那套廣播體操,心境不再像來到長安前那段時間一樣莫名煩躁。
日子很充實。
所以過得極快。
十月裏秋漸深,這一晚,陰鬱一整天的天空終於下起了一場秋雨。我把院中石桌上的一應物什收回屋中,而後回到院子裏,從第一式第一個動作開始修習。
《廣播體操》是一套很講究起承轉合的動作,同時動靜結合,我曾在腦海中想象過這些動作做快一點會是什麼效果。結果我看到了許多飛禽走獸的身影。
比如第一式,我看到了八種截然不同的身影,它們中有我認識的虎豹豺狼,也有一些我辨認不出的猛獸。
但我練的時候卻隻覺得滯澀。
雨水不大,落在掛滿黃紅燈籠的柿子樹上,讓夜色中的那些柿子更顯明豔。我從幾個月前春試的那場悟道之後,便再也沒有看到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之間的銜接玄機。
但我清楚,那可能就是這套功法的下一個瓶頸所在。
看到了,看懂了,便是一片通途。
我負手站在雨中,樂回端著一碗麵條坐在屋簷下。旺財最近似乎恢複了一些精神,半蹲在門口,腦袋時不時伸出屋簷,淋了雨再縮回去。
當我念出那個古怪的口號時,樂回毫不猶豫放下碗筷,開始大笑。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
我沒笑。
雨聲,風聲,夜色裏分外清晰。我仿佛站在曠野中,被無邊風雨包圍著。
黑暗裏,我看到一條金色線條一閃而逝。
而後金光再起。
再而三。
三而千千萬萬。
“那邊發生了什麼?”
某個附近的弟子起夜之後惺忪著眼,看向散發出淡淡金光的方向,睡意頓時收去了些。等他走出院子準備尋找一下時,看到夜路上並非隻有他一人。
很多人都在問這個問題。
但金光幾乎轉瞬即逝。
常威也站在人群中,他看著那個方向皺起了眉頭。他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那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青衣少年,但隨即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他不過剛入築基,修行的又是最最尋常的《蒼古伏龍真經》,雖然這是一部能直達天仙的功法,但誰都知道如今尚龍池所有的不過是殘卷,最多隻能到達元嬰期。
而且那種功法也絕無可能引發如此異象。
沒過多久,人群便再次散去。
我站在院中慢慢收起拳腳,閉目沉思良久,才睜開眼睛。
以前那些斷斷續續,猶如碎片一般的動作,在腦海中慢慢變成了一條條綿延不絕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