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鬥爺孫三個住在鎮子東南角的一處小宅院中，三間上房，靠牆搭起來三兩個或儲物或做飯的小棚子，即便簡陋，陳老頭還是很講究地在院中種了一棵風水樹。
陳朔與陳塵很愛護這棵樹，所以每次夜半尿急，他們都會舍遠求近來到這棵梨樹下施肥。
多年下來，這棵樹長得很是茂盛。每個來訪的客人見了它都會盛讚一聲“陳老仙人真是好手段”，運氣好碰上梨子成熟的還會花重金買下一兩顆梨子吃。
“師兄，你嚐嚐，這是去年師弟釀下的梨花白。”陳老頭摸摸自己腫痛的腮幫子，殷勤地從屋子裏抱出來一壇酒。
多年不見，他沒想到師兄性情還是這麼火爆。本來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還手的，但看到師兄眼眶裏無神的眸子，和如今的形象，心中覺得蕭瑟無比。竟是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以前那些花招來。
樂遊眼睛雖看不到師弟，但這麼多年來的遊曆早就讓他洞察人心。他笑著接過梨花白，也不要樂回幫忙，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
“師弟，套用句佛家的話，你著相了。”他端起碗在鼻子前麵聞了一下，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樂回在一旁看的很有點心動，小姑娘踮著腳偷偷把酒壇抱到自己跟前，剛準備倒一點嚐嚐，卻發現手裏一空，酒壇子出現在了爺爺手裏。她低下頭撇撇嘴，卻看到不遠處的院牆下麵，居然趴著一隻像是睡著了的小狗。她眼睛馬上笑得彎了起來。
“我知道你修為高，眼睛能不能看到對你影響並不大。但你怎會如此蒼老？如果沒猜錯，你原本應該有千年壽命的，為何如今隻有五百載？而且沒記錯的話，今年你四百九十七歲了。”
樂遊不說話，專心致誌品著酒。
很多年前，師兄弟兩人在山中修行的時候，洞府前也有一顆梨樹，不過那棵梨樹品質比之凡間不知要好上多少。那時師父不會釀酒，但每年都會有一位素衣仙子來采集仙果，來的時候會帶來幾壇她自己釀的酒。
“師父轉世之前都說了些什麼？”樂遊沒有回答陳北鬥，反問道。
陳老頭聞言一愣，臉色漸漸變得有點傷感。
“他交代了兩件事。第一是讓我在這裏等著，但我不知道是等你還是等其他人，讓我等滿一百年就離開……”
“這是第幾年？”
“第九十九年。”
“第二件呢？你接著說。”
“第二是讓我去找一個人，呃，嚴格來說是一個妖，一個豬妖。”
“豬妖……”樂遊喝了一口酒，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看來師父已經察覺到了什麼。還有什麼沒有？”
“有。”
陳北鬥說到這裏語氣變得有點低沉。樂遊有點疑惑地放下手中酒碗。
“師父還說他其實不喜歡喝酒。”
樂遊拿著酒碗的手抖了一下，但沒有一滴酒濺出來。
蹲在牆角邊的虐狗狂樂回小姑娘猛地聽到一陣笑聲，她回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著地上狂翻白眼的可愛小狗，心想還是你天真無邪傻開心。
樹下桌前，兩位老人不約而同想起那個不愛喝酒的師父，年年醉倒在梨樹下。
“師兄，你的布幡角落怎麼會繡著方寸山？”
“當年我離開其實並非因為犯了山上的禁律，而是師父給我了一個任務。”
“你真的沒有偷看長離仙子洗澡？為什麼我覺得她對你的恨意是真實的？”
樂遊沒有來得及捂住自己師弟的嘴，為了防止陳北鬥再說出什麼少兒不宜的話，無奈之下隻得揮手布了一個隔音陣法。樂回正開心地跟地上的小狗玩耍，並沒有搭理一旁兩個老不羞的對話。
“那確實是真的，不過她生氣不是因為我看了她身子。”
“那因為什麼？”
“咳咳……因為我看了之後又去喊了顏師叔和徐師叔。”
陳北鬥無語地看著自家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