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早上我喊出的十九次暫停,心裏有點慚愧。
“你呢,朔哥?”
“努力的話,還有兩場。”我很謹慎地說。
“那我去給你加油。”
“好。”
陳塵打我記事起就很黏我,這很奇怪。
我修行資質很差勁,而他屬於那種天才,在這個修行者主導著的世界裏,我這樣的修行廢柴大抵上屬於那種掉進泥土裏也會被人踩兩腳的存在。天才可能不會踩我,他們的反應更應該是無視。老頭說過一個很巧妙的比喻,說就像人類看到螻蟻一般。
我想陳塵能與我如此親近,原因之一可能是老頭就是個修行廢材,倆人處久了所以並不排斥。至於原因之二,我想是太年輕。
我常擔憂有一天他會變,變得和世人常識裏的修行者一樣。
但這不妨礙我把他當成親弟弟。
“老二,小孩子少吃些肉,不容易消化。把雞腿遞給我。”
“呃,好。”
六年前我們商量過彼此的稱呼,本來他是叫我老大的,但有一次在街上玩,他在一群痞子跟前喊了我老大,之後便改成了朔哥。而我喊他老二則完全是在他的極力抗議(但是無效)下習慣的。
“老二,你把那本《百草枯榮決》都悟透了?”
“還沒有,最後一句沒來得及看。”
“你現在到什麼境界了?”
“大概……築基了吧。”
“那你豈不是能馭物了?”
“嗯,好像是。”
我仰臉看蒼天,很希望能跟蒼天聊聊:我們何仇何怨,你要厚此薄彼?
當然,蒼天如果真能聽到這句話,很可能不同我講話而是直接降下一道雷電來。
十二歲築基,我那時還不明白這是件多了不起的事。
也不知道在我跟陳塵坐在路邊攤上吃著飯扯著淡的時候,伊山學院的院長室裏來了兩位貴客。
我隻覺得那天陽光真好,暮春時節的風溫暖異常,走在街上的姑娘們都穿上了薄薄的春衫。
吃過飯後我和陳塵都有些留戀街上的春光,不肯馬上回學院。於是我們就順著街道多走了一段路。
就是在回到學院必經的那個小胡同口,我看到了他們。
樂回那時紮著麻花辮子,小臉上帶著淚痕坐在一位老人旁邊,聽到腳步聲之後回頭看了我一眼。而後又轉向了陳塵。
“朔哥,你怎麼不走了?”
“沒事,難得在這兒看到同行,我過去打個招呼。”
陳塵跟著我走了過去。
我走到老人跟前,看著他滄桑的臉和緊閉的眼睛,很是溫和地喊了聲,“老伯,你醒醒。”
老人的眼皮動了幾下,最後睜開來,我猛往後退了一步,又走上前一步站回原地。我看到老人唇角的笑,不是譏諷,更像是開懷。
陳塵目光瞥過老人,而後轉向了他身邊的小女孩。他發現那個小女孩一直在看他。
我沒有注意這些,因為我所有的精力都被斜立在牆邊那根竹竿上的布幅和身邊隻有白眼珠的老人吸引住了。
布幅上寫著七個字:
四個大字是“批命神算”。
在最下麵還有三個小字,陳朔就是看到這個才走了過來。
“老伯,方寸山在哪裏?”
樂回聞言看向自己爺爺,老人像是看到了一般,擺了擺手。樂回回過頭,接著看身前不遠這個很是好看的男孩。
“喂,你叫什麼名字?”樂****出口時耳朵就紅了。
“我叫陳塵,陳舊的陳,塵世的塵。你呢?”
“我叫樂回,快樂的樂,回家的回。”
我很緊張地看著對麵的老人,無暇顧及身邊的一對小兒女。
四周很安靜,我看著老人低下頭去,嘴角的笑始終沒有變化,過了仿佛很久,他才抬起頭來“看”向我吐出了一個令我似曾相識的詞語:
“西牛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