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何春林的故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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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的教室在教學樓的五層。
站在窗口向遠處眺望，便可清晰地看見文化宮的全貌：大劇場、兒童樂園、湖心的小島和島上的涼亭，湖的東岸便是劃船的碼頭、碼頭的後邊便是那個開闊的體育場。去年秋天，我就與何春林他們幾個人在那兒賽跑、打秋遷來著。那時，地上有厚厚地一層大楊樹的落葉。踩在腳下，哢嚓哢嚓地聲響能傳出很遠。
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呀。
而此時，高備喇叭響著、大字報貼著、學生們樓上樓下跑著，領導們無可奈何，老師們不知所措，學校已經亂作一團。剛剛建立起來的教學秩序已蕩然無存。
何春林安慰我說：“杜老師您別怕，有我們呢！誰敢貼您的大字報，我就讓他的腦袋開花。”當時我尚自信：一是我出身好、二是我剛剛走出大學校門，再加上何春林這番話，我本應不會有太大難題。
我想簡單了。
後來我才發現左右學校形勢的已不再是書記、校長，而是團委的一名幹部。
這個人很張揚，在各種場合也曾有過一些不合時宜的言論，況且她出身並不好，更遠非根紅苗正。何春林私下告訴我，幾乎所有具有明顯攻擊性的大字報都是在她的誘導、蠱惑下出籠的。她暗地裏給各班團支部書記、班長開會，並提供材料，暗示學生幹部帶頭向自已的班主任發起進攻。見哪個班主任沒有大字報，便會找哪個班的學生幹部個別談話。起初老師們尚不知情，後來都知道了她是幕後黑手，但束手無策。
我已看清楚：如果不將她的氣焰打下去，由著她恣意妄為，所有教職員工誰都不能幸免。不出所料，本來鄧老師在學生中人緣極好，她們班的學生也給她貼了不少大字報。畢竟年輕，回到辦公室就掉眼淚。我說：“你家庭也沒什麼問題，你怕什麼！別怕，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就等著吧，我要那幾個人看看，他們會是什麼下場！”
也該我倒黴，說完這話的第二天，就有二年級的幾個女生給我貼了大字報。
標題是“為什麼學校領導重用杜某某？”題目挺大，卻沒什麼實質內容。隻不過說些穿著打扮像資產階級少爺之類的話。
標題顯然來自團委那個人，不然學生怎麼會知道領導重用誰。
貼出之後，何春林緊張了，問我怎麼辦。
“先不著急。你先了解一下這幾個女生出自什麼動機要給我貼大字報。是不是也是那個人指使的。”何春林不但打聽來了內情，而且還將其中一名女生也領了來。
這個女生叫羅琳，我認識。
我給她們班代過課，在工人子弟中她的名字很特殊，我曾在課堂上提問過她。而且每次見了麵，她都會從老遠就先注視著我，及近也會笑著打招乎。
我問她：“平時挺友好的，怎麼會將矛頭對準我呢？”
她麵帶愧色，終於說出了實情：
“其實吧，我對您的印象挺好的。隻不過覺得您挺傲氣，穿得又挺洋氣，又看見您與那些女老師說話時總是喜笑顏開的，可是見了我們卻總板著麵孔。一想到這些，我就來氣。所以他們讓寫，我們就寫了…”
“這個他們是誰呀？”
“還能誰？”她指了指樓下，“人家不讓說。”
樓下便是團委辦公室。我一切都已了然。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是該我出擊的時刻了。
我們學校的*運動與其他單位稍有不同。從去年年底開始，我校己有“四清”工作隊進駐我校。那時我便被指派為語文組的運動組長。工作隊隊長五十多歲，人倒是正直。於是我找到他，平生頭一次狠狠地給團委書記告了一狀。
我說：“現在她為了達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以極左的方式出現，打倒一大片，以掩蓋她的本來麵目。她實際上還是個保皇派，把矛頭指向群眾，討好當權派，想從運動中撈取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