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雲山靜養(2 / 3)

現在,我每天要自己燒飯了。屋子隔壁就有間罩房,還有幾件簡單的炊具。柴草得要自己從山下的林中去撿,用水要到山下的溪間去汲。聽說這溪間的水頗有神力,清靈純淨,淡淡甘甜,煎製草藥,極有效力。每天,我早早就起了床,在門前長滿野花的山坡地上走上一會,吸吸清新的空氣,等太陽升到半空時,才開始做飯。做飯很簡單,隻需往鍋裏放些仙芋,添些水,用柴草一燒,再灑些鹽水,就行了。

吃完飯,我就順著山坡朝遠處走,一為觀看風景,一為增強體力。大概中午時分,我就會馬上趕回住地,因為我怕勿則或是依蘭說不準會來。一人呆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中,最讓人盼望的就是能有人來。聽說雲山此地約有三五處這樣的小屋,相互之間隔之甚遠,所以,我沒事時就到處轉遊,卻在幾裏之外找到了一處與之相同的小屋,但裏麵卻是空的。

正值仲秋時節,陽光很好,隻是涼風有些滲人。所以,每天午後的時光最是美好。平坦的山坡上綠草未枯未黃,草中長滿著金黃色或是紫紅色的花兒,在秋陽下的風中搖搖曳曳,很有詩意。

有時,我興致頗高,就隨風而去,下到山坡之下,再向南邊進到一片陌生的古林。古林中陰森幽靜,高深莫測,我就不敢再冒然前行。有一次,我走得很遠,繞過古林,來到了一片一望無際的蘆葦叢邊。實際上,這是一個被野生蘆葦滋生占據的淺水湖泊。秋風吹動著蘆葦發出著蕭索的聲響。這聲響雖不算大,卻讓人有種心神慌亂之感。大片大片的黑鳥不時地從蘆葦叢中呼嘯而過,扇動而起的涼風一陣陣地從頭頂掠過。

在湖邊的一座高坡上佇立許久,無意中我發現蘆葦深處似乎有煙氣飄起。那煙氣清清淡淡,縈縈繞繞,不像是熱泉噴湧的蒸騰。我不禁在想:這該會是什麼東西?我麵向天空,看了看太陽的方位離西山還遠,便下了坡底,朝著冒煙的地方走去。可是,蘆葦很密,沒法進去。

就在我為此犯難時,一條通往蘆葦叢中的小路竟奇跡般地閃現在眼前。我心裏不禁一陣驚喜,因為有路的地方必定有人。我順著小路朝著蘆葦深處走去,大約走了有幾分鍾,就來到了一片不太大的空地中。空地中有一間用蘆葦搭起的茅屋。茅屋前麵有一個鍋棚,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婆正趴在鍋前用著一根蘆葦杆吹著爐膛中的火。

她也許隻顧吹火,一點也沒注意到我的到來,所以,當我走到她的麵前,叫她大媽時,她回過頭一看見我,身子一哆嗦,當即就癱倒在地上,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我趕忙將老人扶起,和善地說,“大媽,莫怕。”老人很像是被人遺棄的孤寡老人,衣衫破舊,頭發蓬亂,尤其是她的相貌又老又醜,而且是奇醜無比,給人一種扭曲變形之感。

但是,不管怎樣,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人本身就是一種意外。我說,“大媽,你如何一人在此?”老人把我細細地打量了一會,也許覺得我並無惡意,便放下心來,對我歉然一笑,將一個木墩子端起讓我坐。我並未坐下,而是從地上撿起那根蘆葦杆對著爐膛裏的火用力一吹,裏麵的火呼地一聲著了起來。

此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端著一小筐剛洗過的仙芋從茅屋後麵的小路走了過來。見到我先是一驚,然後便羞紅著臉向我恭敬地施了個禮,把小筐往一個石塊上一放,羞羞怯怯地進到了茅屋裏。因為她未將頭抬起,所以,我未曾看清她的容貌。但她那舒展飄逸,淡然恬靜的氣韻卻如四月的芳菲一般浸入我心。

我忍不住地追進茅屋裏,想一睹她的芳容。她正坐在蘆葦鋪起的床邊,雙眉微蹙,秀目低垂,見我進來,便抬起頭來,微露著白齒紅唇,朝我嫣然一笑。這時,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沉靜美麗,婉如一池秋水,能讓人看清她那純淨的心底。

她起過身,謙恭地立在一旁,邊給我讓坐邊窘紅著臉說,“屋裏簡陋雜亂,讓公子多有見笑”。她的微笑謙和而溫柔,讓人感覺十分親切。屋裏確實簡陋,也很雜亂,床上放著一些破舊的被褥,床邊堆著一大堆仙芋和其它雜物,但因為這裏住的是一位如此年輕貌美的姑娘,就覺得這屋裏的每一件物品都仿佛有了令人耀目的光彩。

我坐在用蘆葦鋪墊的床上,向姑娘問道,“你們為何在此居住?”姑娘隻是輕聲地歎了口氣,沒有回答。也許已經很久未接觸過生人,她顯得有些矜持與拘束,但這種羞澀與窘色卻讓人覺得委婉含蓄楚楚可憐。

我用那種充滿著溫情與愛意的目光直直地朝著她望著,越看越覺得她是那麼地文靜秀美,惹人愛憐。她像是覺察到了我的目光在一直地凝望著她,便把目光稍稍地抬了抬,可是,不等與我的目光碰在一起,就慌忙地把頭垂得更低了。許久,才鼓足勇氣朝我問道,“請問公子何人?從何而來?”我說,“我叫龍華,從雲山小屋來此閑遊,見蘆葦中有炊煙升起,就冒然來此。”姑娘就說,“公子想必是在雲山靜養?”她說這話時,又抬起頭來。目光明麗而柔和,好似一片秋日的溫情。

“英兒。”此時,茅屋外的老人叫起了姑娘。聽到母親的喊叫,姑娘朝我歉然一笑,便出了門。等我隨著姑娘從屋裏出來時,卻見老人正在責怪著女兒,“天色已晚,還不讓公子速速離去。”從老人的腔調中,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並不受人歡迎。這讓我很不太自在,因為在我印象中,天國的人總是非常好客,對人非常熱情。可姑娘的母親卻好像把我當成了盜賊。

天色的確已晚,傍晚時分的太陽走得很快,不知間就落在了西山之上。蘆葦蕩中已是陰風陣陣。看著姑娘一副難為情的樣子,我就向老人施禮,說道,“龍華告辭。”說著,便又朝著姑娘那秀美的臉龐望了一眼,轉身朝蘆葦蕩外走去。

等我剛走出蘆葦蕩,轉過身時,卻發現姑娘正跟在我的後麵走來。我不禁一陣欣喜,輕聲喊道,“英兒。”她低著頭,似有歉意地說,“母親懼怕生人,故待公子有些失禮,請公子切莫惦記於心。”我點了點頭,便走上前去,用手憐愛地撫了撫她那隨風飄動的秀發。她慢慢地抬起頭來,目光閃動著驚喜,朝我嫣然明媚地一笑,隨即,臉一下子殷紅起來。

此時的她是那樣地清秀美麗,讓人迷醉。我捧著著她的臉,情不自禁地吻著她那鮮紅纖秀的嘴唇。她的嘴唇有股薄荷般淡淡的甘醇與清爽,所以,與她吻著,就覺得整個身心都在被一種純淨的感覺溶化著。

她閉著眼睛,輕輕地“哦”了一聲,便羞羞地躲開我的吻,把臉從我的手中掙脫了出來,然後用雙手緊緊地把臉捂著,喘了下氣,轉身朝蘆葦深處跑去。望著她那優美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蘆葦叢中,我才哼著小曲快步地朝高坡那邊走去。

回到雲山小屋時,已是夜色深濃。我將勿則中午送來的仙芋片熱了熱吃了,然後就坐在門前的彎月之下看著夜色與夜空。小屋座落在山坡之冠,四周是一片平坦開闊的坡地,坡地上長滿了秋色的高草和茂密的紫花,晚風一吹,仿佛在絮絮低語。此時此刻,星鬥滿天,微風輕拂,萬籟俱靜,月夜如夢。我閑思遐想,追懷久遠,但想的最多的還是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