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黑貓悄無聲息地走進裏間,口吐人言。
“書呆子,你還沒睡?”
元曜一愣,道:“離奴老弟,你怎麼這個時辰回來了?”
黑貓在小書生身邊坐下,以爪洗臉。
“爺睡不慣樂坊裏的學徒通鋪,髒兮兮的,臭烘烘的,渾身癢得睡不著。爺想著還是自己的被窩幹淨暖和,就回來睡覺了。”
離奴一向愛幹淨,已經到了潔癖的地步,在樂坊裏一堆學徒睡在一起,被褥都是髒舊的,環境也不好,肯定不習慣。
元曜放下毛筆,擔心地道:“那跟你同鋪的學徒半夜醒來看不見你,你明天怎麼解釋?”
黑貓不高興地道:“爺又沒那麼蠢,拔根貓毛做個假人睡著就是了。爺一早就回去,神不知鬼不覺。”
元曜又問道:“離奴老弟,你跟著哪個樂師學篳篥呢?”
離奴道:“一個龜茲樂師,叫安善和。”
元曜又問道:“現在進樂坊拜師這麼容易嗎?這位安先生怎麼肯收你做徒弟?”
離奴打了一個哈欠,道:“書呆子你有所不知,樂坊裏有各種樂師,笛子、簫、古箏、古琴、箜篌、琵琶這些樂器學得人都很多,尤其現在流行的古琴,一堆人擠破門檻來拜師學藝。所以,這些熱門的樂師會挑三揀四地選徒弟,而這個篳篥,根本沒人學。爺說要拜師學篳篥,那安善和就答應了,他樂得眉開眼笑,連爺的拜師禮都不收。”
元曜道:“那離奴老弟你要好好地學,不要辜負了安先生的一片心。”
離奴道:“爺學得可認真了。你看,爺的嘴都吹腫了,臉都吹圓了。”
元曜仔細一看,離奴的嘴確實有點腫,想來真是沒偷懶。
離奴見元曜霸占了裏間,不高興地道:“書呆子你別寫你的破詩了,快出去睡吧。爺得睡覺了,明天還得早起呢!”
元曜隻好收拾了文房四寶,把裏間還給離奴,出去睡覺了。
西市,縹緲閣。
一連數日,白姬沒有再提雷堯的事情,元曜也漸漸地把這件事情忘記了。離奴仍舊早出晚歸,風雨無阻,元曜見它的嘴一直腫脹著,說話聲也沙啞了許多,想來學得非常勤奮,不曾偷懶。
這一日,白姬從西市胡人手中收購了一些香料,元曜在大廳對賬目。那胡人吹噓自己手中的一款香料是波弋國的“荼蕪香”,白姬重金買來了,正擺著博山香爐,坐在裏間燃香辨識真假。
“唉,上當了。胡人狡猾得像狐狸,這荼蕪香裏摻了一大半不值錢的木蜜香。”白姬以手支頤,望著博山香爐,不高興地道。
元曜正在記采購香料的賬目,冷不防一個人風風火火地卷進了縹緲閣。
元曜抬頭望去,還沒看清楚那人,那人已經一把把元曜抱住,哭道:“軒之,我還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楚,還差點死在外麵!”
元曜一愣,從聲音中聽出是誰了。
“丹陽,你逃婚回來了呀?”
韋彥鬆開元曜,熱淚盈眶,道:“我回來了。”
元曜望向韋彥,韋彥仍舊是一身華服,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可是,仔細看去,他清瘦了不少,皮膚也黑了一些,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下巴還長著胡渣。看樣子,是吃了不少苦。
元曜有點心疼他,道:“丹陽,你逃去哪兒了?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韋彥以袖抹淚,顫聲道:“萬般苦楚,一言難盡。軒之,我來是找白姬有事的,她在不在?”
白姬早已聽見外麵的響動,嫋嫋婷婷地走出來了。
白姬一見韋彥,笑道:“韋公子,好久不見。快進來坐下喝杯茶,有什麼事情慢慢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