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矛盾和掙紮(2 / 3)

“唉唉,這也難免。”成榆一邊嚼著雞腿一邊感歎著,“想想慕兄和苗姑娘,嗯嗯……無論是相貌還是品行,都是才子佳人,嗯……當仁不讓……”他繼續撕咬著雞腿,“帶回總樓去也是正常的嘛……”

“唉……”小葉歎了一口氣之後把酒碗放下,“苗姑娘怎麼就看上了那個……”他說到這裏含糊了一下,不過大家都應該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他有什麼好的,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真不知總樓裏要他幹嗎……”最後的話音又低了下去。

“好啦好啦!”黃多蕉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諸位也請回,咱們,嗯……就當是過著一個月的熱鬧,熱鬧完了一切平常……散啦散啦……”

眾人吃飽了飯菜三三兩兩出去乘涼。在遠處的廚房裏,輕禾對著落日的長空,微微抬起自己的手掌,掌心細嫩,有著自己的紋路,數目不多,卻平靜地伸展著,紋路分明。

然後有淚水落下,落在潔白的掌心。

她笑著,一邊笑一邊止不住地落淚。

山路陡峭。

馬車在搖晃,輕禾一身石榴曲裾,在車廂中隨著馬車的晃動,輕哼著一首曲子。

曲意輕快,像是一首童謠,又像是一闕詩篇。輕禾心情很好,素來白淨的臉頰都因為微紅顯得頗為嬌媚。

慶賀挑開車窗的掛簾,向外望著,山路風景很好,周遭蔓延的青翠層層疊疊,遠望不盡,更遠處的山巒迭起,頂上有雲霧縈繞,真真如幻似夢。

“真好看……”輕禾感歎著,一派小兒女情態。她雖然麵貌嬌俏,但在知意樓的時候顯得非常大方聰黠,讓人忘記了……她也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

也可能是因為她如今終於達成了自己的夢想,可以放下一切的警惕和緊張,真正地放鬆。知意樓時的她是美麗的,現在的她不僅美麗,而且透出一種真正的快樂。

“慕先生!”她回頭叫著。

馬車裏頗大,慕秀林坐在車廂中的一角,像是沒有習慣白天趕路一樣,闔目休息,如此好的風景,他卻好像沒有心情去看,隻是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連輕禾叫他,他也隻是略微睜了睜眼睛,望了過去——眼神還有些迷離般的飄忽。

輕禾怔了怔,她不明白緣由,回總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也許隻是因為想起了那件離奇的劫案還沒有解決,所以才會如此的吧——輕禾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看他沉靜的麵龐,忽然從心底泛起了一種暖意,這種暖意一直泛到了眉目間,她覺得自己的臉上都微微地熱了起來。

“你的唇很好看……”輕禾喃喃地道。

她的這句話說得頗為大膽,慕秀林雙眉微動,一下子睜開了眼,明鏡般的雙目帶著不自覺的詫異望向她。

她並不閃躲,看他望過來,反而嘻嘻一笑,她隻是覺得很開心,很開心,也許現在的自己在別人眼中顯得不正常得很……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而且她又沒有說假話——她看見他如此反應,不知為何,那種暖意更甚,她忽然間湊到了慕秀林的身邊,看他的一動不動,眼神明利,卻又在深處有著更加慌亂的神色——

“謝謝你。”她輕聲說道。

然後她便忽然間吻了上去。

那是一個很輕的吻,卻極為溫暖——那種溫暖裏麵不僅僅是感激,而且有著傾慕,有著依戀……有著……一種不加任何雜質的喜歡。

我謝謝你……我喜歡你。

車夫正在趕車,忽然間車廂大幅度晃動了一下,他愣了愣,回頭有些抱怨地說道:“二位,山路險著呢,兩位小心點……前麵就是長平關啦,車上沒有車下舒服我也知道,再忍忍就好……”

輕禾剛剛因為慕秀林的突然移身並拉開她的肩膀而將兩人分開,她心中的暖意仍未熄滅,整個人不知身在何處,車夫的話也聽不真切,隻是片段。

小心……前麵……長平關……

長平關!

輕禾忽然睜眼,仿佛忽然被天雷擊中,她清醒了起來,怔了幾秒,就忽然有一種涼意從頭頂向腳踝處散發,那一點暖意頓時無影無蹤,整個人像是被慢慢潑了一盆涼水般徹底。

她瞪大眼睛望向慕秀林,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幾乎全是深黑的瞳孔,上麵寫滿了不可置信……

慕秀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任她這樣望著,毫無逃避。

“這不是去揚州的路。”好一會兒,才聽見輕禾說道,她一開口,語音就有些發顫,渾不似平時的甜美。

“長平關往西北……這不是去揚州的路……”她慢慢地說道,像是不太相信,但是又由不得她不信,“你……”

她自語說到這裏,忽然哽住再也說不出來,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泡影,都是幻滅,都是鏡花水月。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她說道。

慕秀林已經閉上了眼睛,像是不忍看她如此的表情,卻毫不留情地開口,話音利落,猶如審判:“洛陽金刀田府之女田淑蘭,三月前忽然失蹤不見,田家上下各方找尋未得,終高價請托知意樓。”

他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張紙。

那就是知意樓的委托單,上麵的黑墨朱砂,起行格式,輕禾已經見得太熟太熟了,她定定地看著那張紙,看向上麵的名字……那是自己以前的名字。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的語氣忽然出奇的穩定。

“從你在應招的時候,寫的那首詩開始……”慕秀林說道,“你忽然失蹤,田家從來未有你的畫像,憑印象畫出差別甚大,令尊便從你房間裏找到了一張紙,上麵有你的字跡。”

他頓了一下,“連寫的內容都是一模一樣的。”

“於是你就讓我加入知意樓,其實目的是留住我,以便隨時交給我爹。”輕禾低低地接道,“你做得那麼像,我一點也沒有看出來……你教我習字,給我看卷宗,原來都是為了留住我……都是為了這一筆委托……我還以為是自己的努力讓你認可……我還以為是你——”

她的話音忽然頓住,眼睛裏的悲傷再也不可抑製,她還能說些什麼呢,這一個月的溫暖,這一個月的付出,這一個月的心照不宣,原來……都是計策,都是騙局。

還有剛剛發生的那個吻,如此的諷刺,如此的悲哀。

“不是騙局。”

慕秀林忽然說道。他抬眸,眸色明利,卻又有著難得一見的認真和堅定,如此外露。

“如果這一個月的生活,你感覺歡喜,就不是騙局,如果重來一次你還願意經曆的話,就不是騙局。”

輕禾怔了怔,隨後又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越發的淒涼。

“你是說,你看我想進來,所以才收我進來,你看我想學,所以教我習字,你看我想了解,所以給我看卷宗,與我商議案件,然後——一個月之後,你又統統收回,打回原形。”

“你以為我是怎樣,我是逃出來好玩的嗎?”她的眼淚終於忍耐不住,奪眶而出,“你以為我隻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離家出走好玩的嗎?你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把它毀滅。你有沒有想到我會是什麼心情?你……真的不如什麼都不給。”

她話音至此忽然止住,像是傷心到了極點無法再接續下去,她狠狠地閉了眼睛,忽然間掀開車簾,就要跳出車外!

慕秀林一驚,車子正在山道上形勢,這條山路極險,她這時候跳車離開……他反應也頗為迅速,側身一伸手便拉住了輕禾的手臂。輕禾左手被他拉住,一跳不成,忽然手腕一扭,竟然是金刀派田家的擒拿手!

原來她會武功,隻不過為了不被人懷疑,所以一直無法使出。她的武功雖然隻是平平,但是一捉即中,她一咬牙,手上施力,隻聽小小的“喀”的一聲,慕秀林的手腕被生生卸了下來!手腕被卸得痛楚非常,慕秀林頓時眉頭一皺,冷汗盈額,右手上頓時沒有力氣,被輕禾輕易甩脫。

其實輕禾著實一呆——她沒想到過程竟然是這麼輕易,她並沒有很好的機會好好習練田家的武藝,每次跟幾個哥哥過招都會在十個回合之內落敗——他竟然真的沒有武功!輕禾以前本不會用武功對待一個常人,但是此時電光石火之間,她也不能想多,一咬牙,右腿加力,又要俯身跳出車外。

他的左肩又被扳住,慕秀林右手腕被卸,竟然咬牙撲上,用左手繼續拉住了輕禾。輕禾氣急,猛然回身,右手又擒住了他的手腕,正要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