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生活大變化(3 / 3)

“咿呀……咿呀……咿呀……呀……呀……”

不對勁兒。

他還沒有拉多一會兒,便覺得腹中雷聲陣陣,一炷香的工夫一次緊過一次,連臉上都汗如雨下,他放下了胡琴,左右張望,卻沒有找到一個人——是人都被他的琴聲嚇跑了。

不行——要忍不住了——胡老板本來還算白淨的一張臉快被憋成了豬肝紫。

“胡老板你怎麼啦?”忽然身後有一個聲音傳來,正是輕禾,她剛從廚房出來,正麵帶驚訝地望著胡老板。

“這裏的茅房在哪兒?”胡老板張嘴就問,語氣甚急。

“真不好意思,”輕禾聽聞此言,臉上一副惋惜的表情,“知意樓的茅廁剛剛壞掉了。”她伸手一指,“不過出門往左三十步遠,對麵街上的酒樓裏就——哎……”

他的話還沒說完,胡老板就跳了起來,一溜煙地衝出了門外,輕禾好似被他這麼快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她也沒有耽誤什麼,回身便閂起了門,“砰”的一聲,將知意樓的兩扇大門合了個嚴實。

世界清靜了。

她笑眯眯地拍拍手,一回頭,卻看見了慕秀林。

他身穿白色中衣,仿佛剛剛爬起來,隻在外麵隨意披了一件淡色長衫,發髻微亂,像是沒睡醒的樣子,一雙眸子微微眯著,卻又在深處有著墨色的流轉,像是證明他已經將一起都看在了眼裏。

輕禾覺得自己瞬間迷糊了一下,不過還好,她很快就穩住。

“事情我辦完了。”她輕鬆地說道,“而且是免——費——的——”

她故意把這幾個字拖長,慕秀林卻仍然用那種目光看著他,像是覺得很有趣地問道:“你在菜裏下了——”

“一點巴豆而已。”回答得很誠懇。

“我記得你吃了一塊。”

“是啊,隻有我吃的那塊,是後放進去,沒有加的。”

“吃了會有什麼後果?”

輕禾一笑,

“像胡老板這種人,分量少了怎麼對得起……”她加了重音,“自然是讓他回家躺個十天半個月,然後說不定胡夫人就自己回來了。”她笑得狡黠,“這樣一舉兩得,算不算是記功一件?”

慕秀林笑了起來。

“如果,”他說得也很認真,“如果你不小心吃錯了,或者,吃一塊他沒有上當,你該怎麼辦?”

輕禾搖搖頭。

“吃錯了就當是吃錯了,他如果沒有上當,那麼我就隻好再吃一塊,他還不相信,那麼我再再多吃一塊,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說得很幹脆。

慕秀林點了點頭,舉步近前,然後微微俯身,將雙唇對準她的右耳,低聲說了些什麼。

這個姿勢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極其的曖昧,至少是看得知意樓一眾眼睛發直。等到慕秀林離開的時候,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原因,輕禾睜大了雙眸,臉上緩緩地起來一片薄紅,看起來分外的嬌豔。

然而後者卻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拉了拉被風吹落的外衫,施施然地走回了西廂房。

半夜裏黃多蕉再次模模糊糊起夜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為了找到到底是哪兒不對,成榆四處環視,目光隨即凝結在了西廂房上——

暗黃的燈光在紙窗上畫出了兩個剪影,一略大一略小,看裝飾,極像是慕秀林和——苗輕禾?!

黃多蕉一機靈,睡意頓無。這兩個剪影靠得極近,不,明明是重疊在了一起,一個身前,一個身後,兩人的身影略弓,還在微微地顫動著,在燈光的投影下顯得更加明顯。

黃多蕉以無比驚訝的神情定格了半盞茶的工夫,腦子裏才開始轉動——首先是“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然後是“這個慕秀林真真太過無恥,竟然勾引調戲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不對——看人不能隻看臉,苗姑娘甚是大膽,應招的時候都說不考慮名節的問題,兼以今天下午發聲的事兒,苗姑娘說不定自己也是同意的”等等等等,亂七八糟。

不過他最後還是決定雙眼一閉了事,莫管他人瓦上霜,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字真難寫。”輕禾皺了皺眉。

“不是難寫,是你沒有寫成習慣。”慕秀林放開了握著輕禾的手,直起身來。

他一放手,輕禾也吐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伸了個懶腰。

“剛才我好像覺得有人在窗外……偷聽?”輕禾伸到一半,歪了頭問道。

“似乎沒有,你多慮了。”慕秀林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輕禾“哦”了一聲。舉起自己寫的東西端詳了一下,寫的還是李白的那首《將進酒》——

“是不是比我最開始寫的好了很多?”輕禾有些得意地問道。

“隻不過是更像人寫出來的罷了。”慕秀林毫不客氣。

輕禾也不生氣,“這種事情自然不是一天的工夫,師傅——”她故意加重了這兩個字,“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嘛。”

然後她笑眯眯地繼續坐下,開始翻閱那些卷宗。

那些都是知意樓這麼些年來的委托卷宗或者流通的江湖消息、委托一類,輕禾手裏的是安陽分卷,不過竟然也有一些總樓才能辦理的大事記載,竟然也有數卷之多,大概是在各個分樓以供備份,或是供需要到各地去辦事的人方便查閱。

消息一類,則是安陽附近這麼些年來武林中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的近況和進展,每天一記,每半月一彙總,重大消息第一時間向總樓傳達。輕禾看的自然不是絕密的卷落,都是一些已經在武林上視為公開的消息,但即使是這樣,也讓能輕禾看得入迷——那真的是很廣闊的一片新天地。

“哎呀呀……你看這個,原來是這麼回事。”輕禾一邊看著一邊小聲感歎道,“還有這個人,不知道他做過這等事,還真不知道是這個樣子的……”

她很珍惜這種機會,慕秀林跟他說了之後,每天一入更,她都會按時到他的房間裏來,先是送一點燉品和夜宵,然後便是習字,最後就是看閱這些卷宗之類。輕禾隱約知道,能查看這些卷宗的人在這個安陽分樓都寥寥無幾,更別提是一個廚娘的身份。她雖然不能出去辦事,但是同樣見識大長,而且……過得很開心。

雖然,她的睡眠時間又少了很多,不過她已經學會了偷懶在白天的空隙補覺,雖然,眾人的眼光越看她越詭異,往往是她覺得大家聚在一起,不知道正在竊竊私語些什麼,覺得好奇,可剛一湊近,眾人便咳嗽的咳嗽,扭頭的扭頭,幹笑的幹笑,有的還用很緊張的語氣跟她打招呼……總之就是非常的詭異。

當然,為什麼會這樣輕禾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過她好似也不在乎……她隻是一笑,柔美而灑脫,飄然欲仙……反而讓眾人都覺得不好意思甚至迷蒙起來——覺得自幼熏染的傳統禮教都受了很大的挑戰。

也許她並非一點不在乎——但有什麼有能比得上求有所得呢?

“多謝你。”輕禾每次向慕秀林道謝的時候,都是很認真地側身低頭行禮——她真的很感激他,雖然,這個人實在是氣人了一點,不過在輕禾眼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這時候慕秀林就會搖搖頭,也不多說些什麼,麵上甚至沒有什麼得意之色,反而往往會陷於沉思。有的時候油燈被夜風吹滅,屋子裏忽然暗下,隻有窗外的月光灑進來,如灑落一地銀霜,映襯在他的衣襟麵龐,他靜靜不動。端的是如玉的色澤。

“你在想什麼?”輕禾每到這個時候心跳就會加快,但是她暗暗地壓抑住,那一點點不知原因的喜悅和溫暖,隻是在心裏安穩地成長就好。

“沒什麼。”每次她一問,他就會這樣的回答,“你快些看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