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富貴不由自主地笑了,眉開眼笑。這該是……根深蒂固地……思念一個人……了吧……
一閉眼就能看見那個陪她一同賞花的月夜。萬頃天香花田中,一株嬈然國色迷醉了他的眼眸,一場花田錯的醉意清晰地倒影在她的美裏……那個晚上是誰一直在撥琴相奏著長相思守?
以心傳情?
事情就這樣結了。
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富貴因褻瀆太祖聖物,但又有功於朝廷,功過兩抵,免其死罪,隻作驅逐出京師龍淵城,十年之內不得返回!
釋墨身為京師府尹,未能洞察先機,維護京城治安,皇帝下旨連降兩級,三日內遷職出京,赴任柳城衙門,管治三鄉十二水城。
至於那狼圖人的案子該怎麼了,就是皇帝的事情了。
馬車送行,已經逾城二十裏。
盼盼,名月樓裏的一眾姑娘們還是舍不得調轉馬頭,往回走。大家都是眷念著她們這一位風度翩翩俊美瀟灑好吃懶做談笑風生的老板——香富貴香樓主。仿佛他早已成為了名月樓的骨髓與靈魂,沒有了他的名月樓,似乎也要失去了芳香與韻致一般。
富貴看著她們對自己依依不舍的眼神,笑得風情萬種醉若春風。那股熱耳銷魂勁兒,更叫大家對他眷戀萬千,柔腸百轉,每一個瞧著他的女兒們,都恨不得撲上來,狠狠地、溫柔地咬上他一口。
富貴笑得愈是溫柔,豐姿旖旎。
他倚坐在車門前,一手握著扇子,一手拿著趕車的韁繩,依然一副歌遍千山倚雲睡,閑撥弦琴數雁白的慵懶隨意,什麼也不以為意的貴公子模樣!
仿佛不曾將誰放在心上,以後也不想讓人令他牽腸掛肚。在場的姑娘們或多或少地都與他經曆過一些痛苦的、快樂的、悲傷的、寧靜的悠悠往事,雖然他一貫用完美無缺的笑臉,纖塵不染的心態去麵對她們,但那並不表示關心就不存在他心中,而是他灑脫,灑脫得看破了人世的悲歡離合總無情,人間滄桑不能細數。
隻因為在路上,他看見了太多的風淒雨冷,看見了太多的窮途末路,也越來越清楚地明白,不管自己多麼的努力,多麼的想做到心中的夢想,世上仍然有人在不知道的角落中受苦受難。他並不熱衷於成為一個君子,一個俠士,一個英雄,而是在他天性當中,存在著至美至善,看不得旁人受苦受傷,而自己可以無動於衷!
他經過的土地,發生了越來越多的事,認識了越來越多的人——這些事和這些人糾纏在他心上,那些事和人又有著那麼多的無可奈何……如果他不能灑脫些,糾纏在裏頭會很難過的。
他其實隻想簡簡單單活得快樂,隻不過想大家都活得稱心如意些,無論是他認識的人,或者他不認識的人,或者即將要認識的人。帶著自年小時候起一直沒有改變的“夢想”,踏上路途,為此努力,為此付出,為此上拜朝堂仗言挺身英雄救美,為此下達江湖不辭勞苦行俠仗義殫精竭慮,灑脫得不要誰的牽掛,也不想牽掛誰!
他的眼眸自姑娘們的臉上,轉到了天上的太陽,又轉回來她們或清妍或嫵媚的臉上,唇角一笑,說道:“太陽越來越盛了,你們不怕曬黑嗎?用再多的胭脂花香也補不回來哦!”
展開折扇擋住了陽光,打了一個嗬欠後自言自語:“如果現在啟程,還來得及趕在日落黃昏時到天緣寺去嘮叨一頓齋飯。然後,和老和尚在鬆林樹下撥琴淺唱,慢慢等著月兒升起來,照在頭頂上,一片水亮水亮的……”
富貴一邊想著,一邊呢喃,一邊微笑。
恍然忘了眼前的依依惜別此情此景,已然在想著了以後的好去處。
姑娘們聽著,惱得直瞪眼,恨不得用手指能戳死他。
富貴越是笑得溫柔無比,朝她們一揮手,柔聲說道:“告訴沒來送我的狠心的晚樓,我會特別特別想念她的……嗯嗯,也會特別特別想念你們的……你們一定要好好地等著我,盼著我哦……”
他的一句話騙得姑娘們好些眼角都泌出了淚水。
富貴忽然一揚馬鞭,毫不猶豫地一騎塵煙,遠去了。
此刻他心中隻想著一件“要命”的事情——那個該死的“狐狸精”,打完齋不要和尚!那會兒巴不得他送上門去,現在好了,事情完了,就鬼影,狐狸影也見不著了,廟裏找不著,城裏也嗅不到,真不知躲到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