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大漠煙塵(2 / 3)

正午時分,正是一天之中最為酷熱的時候,特別是在這沙漠之上,簡直連石頭也會被烤得冒煙。然而此時,卻有一人獨自驅馬,向西而行。馬上人一襲青衫,身形嬌小,卻是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她正是受了柯岩指點、準備前去煙羅教西域總教煉獄取得掌教敕令的陳月影。

她已離開中原多日,每日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黃沙鋪地、一片蒼茫,如果換作別人,恐怕會倍感孤獨無助,時間長了,非變瘋不可。陳月影卻是天性超脫,雖然偶爾也會覺得寂寞,卻並不以此為苦。

“如果師姐也在這裏,要不了兩天就會叫苦連天了。”想起了葉韻蕾,陳月影唇邊不禁帶上了一抹笑意,“已經三年了,不知師姐現在在哪裏呢?”

忽覺馬兒的腳步慢了下來,低頭看時,原來它是受不住炎熱的天氣,已經口吐白沫。陳月影無奈,隻能勒停了坐騎,跳將下來,輕撫了它的鬃毛,道:“我知道這幾天你很辛苦,不過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現在就先讓你休息一下好了。”如果自己那匹踏雪烏騅還在的話,定然不會如此不中用。

烈日當空,這一停下歇息,陳月影才覺口幹舌燥,於是取下了掛在馬鞍旁的水囊,拔了塞子欲喝時,卻發現水囊極輕,原來不知不覺之間,連飲水也快用盡了。她想了一想,卻將水囊遞到了馬嘴下方,道:“來,乖乖地喝了它,休息片刻,我們再去找個綠洲過夜。”

忽聽一人冷笑道:“如此珍貴的飲水,給畜生喝了豈不可惜?”

陳月影手上忽然一輕,所拿的水囊已經被人奪去。她吃了一驚,轉頭望去,隻見一名錦衣青年已仰頭將水囊中的水全部飲盡,然後隨手將它丟到一邊。

陳月影雙眉一挑,冷冷道:“不錯,可惜了我的水,竟然被畜生喝了,真是可惜。”

那青年喝了水後,本已身形欲動,想要離開,聽了她這句話,卻又猛地止步,怒道:“你說什麼?”

陳月影道:“不問自取、偷盜搶奪,這樣的行徑,自然是畜生所為了。”

錦衣青年眸中掠過淩厲的殺機,卻忽又笑了起來,道:“好,姑娘你教訓的對。不過在下既然已經成了姑娘口中不問自取、偷盜搶奪的畜生,又身有要事,急於趕路,倒不如再向姑娘多借一樣東西。”

他臉上笑容未斂,卻已毫無預警地出手,運掌如風,向陳月影當頭擊下。陳月影早自腰間抽出碧玉笛,橫過玉笛,笛尖直指那錦衣青年的掌心。

這一下招式巧妙,那青年沒有料到陳月影年紀輕輕、又是女流之輩,竟然有這樣的身手,不由微微咦了一聲。他本自空中疾撲而下,卻忽地一個轉折,足尖已在陳月影笛身上輕輕一點,倒躍而出。

陳月影也是大吃一驚,這青年人在半空,自己出招又迅疾無比,想不到他竟然能在這瞬息之間變換身法,這輕功簡直已匪夷所思。卻見他已輕輕落在馬背之上,手握韁繩,回頭向自己望了一望,冷哼一聲,已催馬疾馳,絕塵而去。

陳月影心道不好,忙施展輕功追上前去。然而那馬去勢甚快,轉眼已不見影蹤。她停了腳步,隻見四周天高地遼,全是一望無際的沙漠,知道處境堪憂。她的包袱和幹糧全都掛在馬鞍旁,那錦衣青年將馬搶走,分明是存心想讓自己在沙漠之中饑渴而死,真是歹毒。

不過,那青年卻根本不知道那匹馬已近力竭,如今他鞭策馬兒全力奔跑,相信不用多久,馬就會力竭而亡。隻要自己沿著馬蹄的痕跡追蹤下去,應該能夠找到馬的屍體,並拿回自己的東西。

她個性倔強,雖然身處困境,卻很快拿定了主意,向前奔去。這一路連一抹綠色也不曾看見,陳月影饑渴交加、疲累不堪,隻憑了毅力勉強支撐,終於在近日落時分望見那匹馬倒臥前方。

陳月影急忙上前,隻見自己的包袱還在,裏麵的衣物和銀兩尚在,但裝幹糧的小袋卻已不見。她拿了包袱,忽見馬肋處被人割去了一大片,又瞥見馬頸上有個深深的傷口,還有血正不斷地流出,看來那錦衣青年剛走不久。她心念電轉,知道那青年見這匹馬已經不堪驅策,索性殺了它飲血止渴,又割下它的肉作為幹糧。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在這沙漠之中,又不知何時才能到達下一個綠洲,若是沒有飲水和食物,根本就支持不下去。陳月影雖覺心有不忍,但為了生存下去,沒有第二個辦法,她狠下心湊近馬頸,忍著刺鼻的血腥味喝了幾口馬血,稍解幹渴之意,又用匕首割下一條馬肉,以布包好,繼續前行。

沙漠之上晝熱夜冷,陳月影雖然武功高強,身上卻也漸覺寒冷。越過一個沙丘,忽見遠處有火光,她大喜過望,急忙施展輕功,奔了過去。

到了近處,陳月影已看清坐在火堆旁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天搶了自己的水和馬的錦衣青年。他在火堆上架起了胡楊的枯枝,烤著一大塊馬肉,見了陳月影,麵上微現出詫異之色。

陳月影早抽出玉笛,幾步搶到火堆前,直指了那青年,冷冷道:“沒害死我,你是不是很吃驚?”

那青年淡淡一笑,道:“姑娘果然身手不凡。隻不過現在水已被我喝光,馬也被我殺了,你是否要殺了我替它償命?”

“你……”陳月影一時無話可答。這青年明明自私自利,做事全不為別人考慮,此刻說來卻理直氣壯,倒像他完全沒有做錯似的。但他剛才所說的話卻也不是全無道理,事已至此,就算自己殺了他也於事無補,自己也不可能為了一匹馬便下殺手,更何況,如今水源斷絕、身處大漠,保存體力才是上策,若再與他糾纏不休,實在是毫無意義。

錦衣青年見她遲疑,已自架上割了一塊馬肉,向她遞來,道:“馬已經死了,既然你不想打架,倒不如坐下一起吃。”見陳月影不肯接,於是又笑道,“怎麼?怕這馬肉有毒?”收回手來,自顧自地咬了一口,吃將起來。

陳月影哼了一聲,收起玉笛,也在火堆旁坐了下來,取出匕首,自己割了一塊馬肉來吃。

那青年見了,隻是一笑,忽又問道:“姑娘孤身一人,遠赴關外,不知是要去哪裏?”

陳月影並不理他,勉強自己將手中硬而無味的馬肉吃了下去,雖然腹中饑餓稍減,卻反而更覺口渴。看來,今夜唯有先好好休息,待養足了精神,明日再去尋找水源。她輕輕靠在身後早已幹死的胡楊木上,閉目養神。

卻聽那青年忽道:“姑娘與我素不相識,又怎麼敢放心休息?難道不怕在下趁姑娘不備,對你不利嗎?”

陳月影冷冷道:“你不妨試試。”她與那青年雖隻交手一招,但已知道他的武功高強,特別一身輕功更是在自己之上,口中雖如此說,暗地裏卻凝神戒備。

那青年卻隻輕輕一笑,將手中沒吃完的馬肉向火中一拋,隨即躺了下來,合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