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此生無憾共長久(2 / 3)

柳月柔的嘴角開始不自然地抽搐,“我……不客氣。”不能生氣,他畢竟幫了她。

“哎,區區小事,姑娘竟然如此介懷。好吧,承蒙姑娘盛情,在下卻之不恭,隻好隨姑娘造訪一趟貴府了。姑娘先請。”大俠無奈地應允美人的邀請。

柳月柔深吸一口氣,硬擠出話來:“壯士請。”她開始懷疑:是被王公子痛痛快快地打一頓好,還是必須忍受這位大俠的婆婆媽媽好?

大俠魏風坡微笑著隨柳月柔走向柳家,哎,不過是舉手之勞,美人就如此感激他,真是傷腦筋。

進了柳府,柳月柔帶著魏風坡走向大哥柳仲詩的院子,打算讓這兩個人去婆媽對婆媽,她好清靜。

“大哥,我帶個人來見……”踏進柳仲詩的會客廳,抬頭一看,柳月柔險險昏了過去,發顫的手指著那個正在與柳仲詩把酒言歡的人說不出話來。

他他他!朱敬祖!他竟然……竟然……

“月柔,你回來了?”朱敬祖開心地起身迎接她,“哎呀!你臉上怎麼啦?誰欺負你了?哇,都腫起來了,痛不痛?來,我幫你吹吹。”嘟起嘴湊上去,卻被她一拳打歪頭。

“朱敬祖!你怎麼跑到在這裏來了?想找死啊!”高舉的拳頭又要落下。

“小妹,不得無禮!”柳仲詩急忙阻止她,“朱兄幫了我們的大忙,今天還來探望我,是我們的貴客,你怎麼可以如此對他?”

“什麼貴客?他……”他明明是肉票啊,怎麼她到外麵轉一圈天地就變色了?

“朱兄心胸寬大,不但不計較我們前日的無禮,還說那些錢財他自願資助我們去幫助琴操姑娘。原來朱兄也是仗義之人,他感動於我對琴操的一片真心,決定和我一起保護琴操。唉,世間知己難求,我能遇到朱兄,真是三生有幸。”

“不不不。”朱敬祖連連搖手。

“扶助弱小、慷慨解囊,朱兄真是仁心仁義啊!小弟感激不盡。”

“哪裏哪裏,像柳兄這種至情至性之人才是世間少見,小弟十分欽佩。”朱敬祖躬身為禮。

“不敢當不敢當,朱兄過獎了。”柳仲詩回禮。

砰砰兩聲,柳月柔左右開弓出拳頭,堵住兩個白癡讓她火大的對話,接著自己無力地倒在椅子上,“算了,不管你們了。大哥,前晚你競價成功了嗎?”昨天一整天被朱敬祖氣得理智盡失,沒過來問問大哥。

柳仲詩一時還說不出話來,朱敬祖替他回答:“當然成功了,那天我大概帶了四萬兩銀票呢。不過據說你大哥那晚與琴操姑娘對看了整個晚上,兩人煮茶彈琴,以禮相待,柳大哥被譽為現世柳下惠。連琴操姑娘也讚他為真正的正人君子呢!”朱敬祖說著也不禁搖頭,這位柳兄比他還凱,看來青樓最受歡迎的人物要易主了。

“什麼?你這個白癡!”如果忍得住就不叫柳月柔了,所以她又揍了大哥一拳。

良久,柳仲詩終於緩過氣來,憤怒地叫道:“柳月柔,你太過分了!不僅不守婦道、出手打人,還目無尊長、以下犯上,我是你大哥耶!”妹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那又怎麼樣?”柳月柔握緊拳,就因為他是大哥,所以她才特別優待,若是朱敬祖的話,她早就先揍個七八十拳了。

“你你……”柳仲詩氣得說不出話。

“這位兄台,請問你是誰呀?”朱敬祖走近一直呆站在門口的魏風坡,很有禮貌地問。可憐,看來他被嚇得不輕。

“啊,我?哦,我叫魏風坡,方才在街上有一幫人欺負柳姑娘,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跑了壞人,因此被柳姑娘請到貴府來做客。”他老實地回答。

“原來是這樣啊!俠士義薄雲天,救了月柔,在下感激不盡。”朱敬祖趕緊躬身行禮。這個人似乎也很好玩,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哪裏哪裏,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兄台太客氣了。”魏風坡還禮,心下嘀咕:他是誰呀?與美人什麼關係?

“壯士居功不傲,真令人佩服。”朱敬祖再拱手。

魏風坡再謙虛:“不敢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俠義之輩應做的事。”

柳月柔冷眼看著朱敬祖又跟人一搭一唱,翻了個白眼。這夥人的思想行徑不是她能理解的,懶得再管他們,“你們聊吧,大哥,我先回房去了。”

“等等我,我也回……嗚!好疼!”朱敬祖捂著鼻子哀叫。

柳仲詩大驚,“月柔!你又在幹什麼?朱兄,你沒事吧?月柔,你真的太過分了,快跟朱兄道歉!”

“沒事,我不要緊。柳兄,你不是給我安排了客房?我還是回‘客房’休息一下吧。柳兄,你招待魏壯士好了,不必送我。”朱敬祖很無辜地瞅著柳月柔。

哼,柳月柔朝他晃晃拳頭,警告他小心一點。然後掉頭先走了。

嗚,這就是他愛上的女子!朱敬祖摸摸鼻子,向柳魏二人告辭後,跟著走出客廳。

柳仲詩無奈歎息,這個小妹又得罪人了;而大俠魏風坡更是呆若木雞,心目中的美女啊……

“啊,月柔,等等我啊。”終於在轉角處追上了柳月柔,朱敬祖開開心心地牽起她的手,“都中午了,你餓了吧?我們回去吃午飯好了,青青說今天中午有糖醋魚吃,我還交代她多拿……嗚,月柔,你又打我。”

柳月柔一開始驚異他的大膽忘了教訓他,等反應過來後才出拳。哎,她身邊的人都是一些腦筋不清楚的笨蛋,但朱敬祖絕對是其中之最。什麼樣的人會挨打之後仍笑嘻嘻地巴上來的呢?這個人難道不怕打?

“還有,柳兄安排給我的客房離你的繡樓很近,”朱敬祖眨眼又恢複常態,鍥而不舍地拉住她的衣袖,“我讓人送了一籃水果過來,待會兒去你那裏一塊吃。哎呀!好疼!月柔,你喜歡吃什麼水果?梨子還是香蕉?我讓人送的是山梨還有葡萄,其實我比較喜歡吃橘子……哦!痛死我了……月柔你看,這朵花真美,這棵樹挺高的,這片草也長得很旺盛。對了,今天天氣也不錯……”

她受不了了!柳月柔欲哭無淚,任他拖著自己的衣袖走,她已經打得手酸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嘿嘿嘿,朱敬祖偷笑,又前進了一步!對付這種潑辣娘子不能太溫文,死纏爛打才能奏效。

此時青青迎麵朝兩人走來,“小姐,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姐姐回來了?”柳月柔高興起來,“在哪裏?”

“二夫人那裏,”青青遲疑著叫住雀躍的小姐,“小姐,你最好別這麼開心,大小姐是……是……”

“是什麼?”這丫頭就是不肯把話一次說完。

“是……是被休回來的。”

“什麼?!”

第四章 奈何親人苦甘受

柳家大小姐,柳水柔坐在床沿,掩麵哀哀哭泣,其母範氏也在一旁陪著掉淚。

柳月柔揉揉額角,她們已經哭了一下午了,真不明白哪有那麼多水流,“姐姐,別哭了,歇會兒吧,要不先喝口茶?二娘,你不要隻顧著哭,安慰一下姐姐呀!”

柳水柔搖搖頭,哭得更悲切。

範氏摟住她,“我苦命的孩子呀!嗚……你真是命苦哇!嗚……”

柳月柔硬生生把滿腔不耐壓下去,真想不通她們幹嗎哭得好像死了人。照她說,像她姐夫張富貴那種男人,姐姐被休了算是超級幸運的事。張富貴仗著身為縣令之子,蠻橫霸道、整天隻會尋花問柳,根本就是糟蹋了溫柔嫻靜的姐姐。

此次張富貴借口姐姐嫁過去三年不孕而犯了七出之罪,將姐姐休回家。她原本以為全家人應該彈冠相慶的,沒想到姐姐和二娘哭成淚人兒;大哥不停地唉聲歎氣;父親從書房出來,看了半晌休書,隻搖頭說了句“家門不幸”就回書房去了,連看都不看一眼姐姐。

“姐姐,你別再哭了。難道你舍不得張富貴?”不會吧?那種人!

柳水柔抽噎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然嫁了他,就應該一輩子跟著他。可是我沒用,不能為丈夫傳宗接代,被婆家休了,我還有什麼臉麵活下去?”

“沒懷孕不是你的錯吧?說不定是他沒用呢!你幹嗎要為此自責?”柳月柔翻翻白眼。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的命好苦哇……”柳水柔再次泣不成聲。

真是傷腦筋,柳月柔覺得頭又痛了。算了,讓姐姐自己靜兩天會好一些吧。

真不習慣!太難受了!朱敬祖苦著臉,哀怨地看著心愛的月柔。

整整三天了!月柔已經三天沒有打過他了!不管他在她身邊轉來轉去,不管他在呱啦什麼東西,月柔都沒什麼強烈的反應,好像他不存在一樣。哇,太難受了!月柔不理他,他渾身發癢(朱公子果然有被虐待狂。)!

嗚,自從月柔的姐姐回家後,月柔一直不開心。他不要這麼沒精神的月柔!

朱敬祖蹲到柳月柔麵前,拉拉她的衣袖,“月柔,你不開心呀?有什麼煩心的事告訴我啦,我會幫你的。”雖然已經知道是因為柳家大小姐被休之事,但總要她先開口說起,才不會泄露他買通仆人打探消息的罪行。

柳月柔懶懶地看他一眼,甩開他的爪子,“別煩我,一邊去。”討厭,這個人老是像蒼蠅一樣在她耳邊嗡嗡叫,若不是她提不起勁兒,早就把他踢到天外去了。姐姐還是老樣子,天天以淚流麵、不吃不喝,看得她心裏憋了一股悶氣沒處發。

朱敬祖繼續纏上她,還進一步坐到她身邊,“其實呢,你不用這麼煩的,令姐遲早會平靜下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煩姐姐的事?”柳月柔一把將他推下地,“你少管閑事,早些滾出我家,我看見你更煩!”

“別這麼說嘛,多傷感情。”朱敬祖再次爬回原位,“令兄剛剛留我多住幾日,因為我在金陵舉目無親,你們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你們趕我走的話,我會很淒慘的。”他說謊向來不用打草稿。

“鬼話!”柳月柔當然不會信,這次以腳踹下他,“少花言巧語,快滾出去!”她一看見這個白癡就心裏不舒服,煩躁得想揍人,而且揍完他也不會舒暢多少。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她更心煩,也許趕走他之後就會恢複平靜吧。

“別這麼對我嘛,”朱敬祖更加放肆,坐上來後竟然順手環住她的肩,“像我這麼好的朋友很難找嘍,你可要珍惜喲。”

柳月柔一掌將他摑下,再補踩幾腳,“珍惜你的頭!遇到你真是八輩子倒黴!”這麼煩人的家夥到底是怎麼生出來的?

“我的頭是很應該珍惜的啦,不過我覺得我的心意更值得珍惜。”朱敬祖爬起來,眨眼間又回複原位,“我的關心是非常真誠的,辜負了很可惜喲。”

這個人!她沒力氣了!柳月柔挎下肩,不想再浪費精力。終於明白這個人是個打不死、敲不爛、踩不扁,生命力超強的——蟑螂!

作戰成功!朱敬祖偷笑著,輕柔地環著的她的肩問:“好了,告訴我,你姐姐是犯了什麼錯,才被人休回來了?”

“我姐姐哪有犯錯?是那個該下地獄的張富貴自己沒用!”本來不想理他的,但他竟然說姐姐犯了錯,讓她氣不過。

“是嗎?真的嗎?怎麼樣沒用?”其實事情緣由他早已知道,這麼問隻是誘她一步步說出來而已。柳月柔當然要跟他說明白姐姐是無辜的,於是朱公子的詭計再次得逞。

……

“哦,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根本就是那個張富貴的錯嘍!”朱公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月柔其實挺好騙的。

“就是嘛!”終於說贏了他,柳月柔很開心,可是一低頭才發現這個痞子的色手竟然不知不覺間從她的肩頭下滑到腰間去了。紅顏大怒,拳腳飛揚!

朱敬祖被打得哀哀叫,眼裏卻一直帶著得意的笑。

柳月柔打得累了,停下來喘氣。這個白癡真氣死她了!可是她的心情不覺也為此輕鬆了一些,姐姐的事讓全家陷入愁雲慘霧,人人都認為姐姐很不幸,卻沒有一個人讚同她的觀點,隻有朱敬祖認真聽完了她的看法並表示理解。心中的抱怨有人接收的感覺真好!其實,或許,他也不是那麼惹人討厭的。

當晚,夜深人靜之際,柳府突然傳出尖銳的驚叫聲,驚醒了全府的人。

“來人哪!快來人哪!不好了!大小姐自盡了!大小姐自盡了!快來人啊!”一名丫環半夜上茅廁,見到柳水柔房裏的燈還亮著,好奇走近去看時,竟看見花窗上印著大小姐上吊的身影,當場嚇得尖叫起來。

一刻鍾之後,柳府內燈火通明,眾人擠在柳水柔房裏。

“好了好了,緩過氣來了,沒事了!”家丁們趕到把柳水柔放了下來,發現她還一息尚存,急忙喚了嬤嬤過來幫忙,總算救過來了。

範氏這才哭了出來:“我的女兒啊!你好命苦哇!嗚……你怎麼就舍得尋死呢?丟下娘親怎麼辦啊?嗚……我苦命的女兒呀……”

柳仲詩默默地把柳水柔的絕命書遞給父親,這是他在桌上發現的,上麵寫著她因為不孕而被休,愧對父母和婆家,亦無顏再麵對世人,隻好一死。

柳博文接過看罷,搖頭歎息一聲:“真是家門不幸啊!”

“爹爹,”柳仲詩輕聲喚住欲走的父親,“可否……可否去一趟張家,要妹夫收回休書?畢竟大妹除了無子嗣外,再無其他錯處。”

“哎,”柳博文再次歎息,“家門不幸,我有何顏麵再去懇求張家?哎!”歎息著回房去了。

“爹爹……”柳仲詩欲喚又止,亦隻能歎息。

範氏仍在哭泣,其餘仆人亦議論著歎息表示同情。隻有柳月柔從頭到尾站在角落看著這一切,麵無表情、不發一言。

柳水柔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沙啞地開口:“娘……女兒……”

“水柔!你終於醒了!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麼做這種傻事啊……苦命的水柔啊……嗚……”

柳仲詩也鬆了一口氣,上前探視大妹,“水柔,你沒事就好了,以後別做傻事了。你放心,我再跟爹爹說說,改日登門拜訪張家,讓他們收回休書,迎你回去。”

柳水柔含淚點頭,“多謝……謝大哥。”

“白癡!”柳月柔一句話震驚全場,“真是白癡!全部都是笨蛋!”

“月柔!”

“月柔?”

“二小姐?”眾人驚呼。

“你真是個白癡!”柳月柔指著愕然的姐姐,“被休了又怎麼樣?擺脫了那種人才是幸運呢!你竟然為了這個就尋死?再也找不到比你更蠢的人了!隻會說自己的命苦,其實是你自個兒要往火坑裏跳,你自己要苦命的!是你自找的!白癡!”

“月柔,你瘋了?怎麼能這樣說呢?太不懂事了!”柳仲詩不可置信地望著小妹。

“你們才是笨蛋,全都是白癡!一群笨蛋!”柳月柔搖著頭後退,轉身跑了出去。眾人呆在屋裏,隻有一直站在門後的朱敬祖朝她追了過去。

“白癡!笨蛋!全都是笨蛋!”柳月柔跑到後院樹林裏,以手揮去擋路的樹枝,一股由內心產生的怒氣驅使她不停地往前跑。她好難受,不知道怎麼發泄出滿腔的憤怒。

“月柔!”唯恐她傷了自己,朱敬祖追上去拉住她。

“放開我!放手!混蛋,你放手!”柳月柔拚命掙紮,茫無目的地揮拳擂向他。

“噓,靜一靜,月柔,靜一靜。”這一次朱敬祖沒有任她打,雙手把她圈在懷裏,不肯鬆開。

“我叫你放手,聽見沒有!朱敬祖,你放開我!混蛋,放開!”柳月柔狂怒地掙紮,無奈敵不過他的力氣,漸漸地,捶打的力氣越來越小,最後無力地靠在他肩頭,“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那麼笨?沒有人明白、沒有人懂、為什麼沒有人懂?大家都不懂……”

“噓噓……我知道,”朱敬祖摟緊她,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我懂,我懂得的,月柔才是對的,那些人都是傻瓜,月柔才是對的,我懂。”

“你不懂的,不會懂的。”柳月柔放鬆自己靠在他懷裏,淚水滑下她的臉龐,“姐姐好溫柔好漂亮,很懂事,很乖,學什麼都會,什麼都不用二娘操心。大家都說如果我也像姐姐那樣就好了,大家都說我應該像姐姐的。像姐姐那樣才會有人娶我,才會被婆家喜歡,才是一個好女孩。”自小她就知道自己比不上姐姐。溫柔賢淑的姐姐是人人稱讚的對象,而她是個火爆潑辣的野丫頭。但是她也好喜歡姐姐,覺得姐姐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可愛的人。

“可是……可是那一年,我和姐姐去逛廟會,不小心走散了。沒想到姐姐竟然會遇到張富貴那個禽獸,那個該死的混蛋竟敢對姐姐不規矩!姐姐好笨,居然被輕薄了也隻會哭,還是我趕去打跑那個混蛋的!後來那個混蛋竟然上門提親,爹爹想答應他,我就告訴爹爹張富貴曾經調戲過姐姐,沒想到爹爹竟然說什麼姐姐名節已毀,隻有嫁給他才能挽回名聲。真是白癡!對不對?哪有這樣的?明明是那麼爛的人,還硬把姐姐嫁給他,真混蛋!說什麼這樣才可以挽回兩家的名聲,簡直是笑話!笑話!”從那以後,她開始徹底懷疑父親的腦袋是否正常。

“是,他是錯的。”朱敬祖拍拍又激動起來的她,哎,那個老頭的確是個超級愚昧的白癡。

“姐姐一直哭,隻會哭!哭有什麼用?竟然不去跟爹爹說,也不會反抗,乖乖地就嫁了。二娘也是白癡,說能嫁給縣令公子是福氣,要姐姐出嫁從夫,要聽丈夫的話,什麼話都要聽。天下哪有這樣笨的人?”雖然後來她氣不過,找了個機會在妓院後麵的暗巷中將張富貴那個混球狠揍了一頓,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姐姐還是嫁給了他,她無力阻止。她好氣姐姐,懦弱得不像話,幹嗎要這樣被別人欺負,為什麼不會保護自己,為什麼這樣笨!

朱敬祖歎息地將她擁得更緊,逐漸明白了她的悲哀,以及由此產生的怒氣。

“還有大哥,隻會說我不懂事,整天教訓我,要我學姐姐,要我有婦德。婦德個鬼!全部都是傻瓜!我才不要像姐姐,我不讓別人欺負我!爹爹是個笨蛋,大哥也是傻瓜,二娘也好沒用,姐姐更是懦弱!我才不要聽他們的!這樣才沒人敢欺負我。他們都說我潑辣,都說我不懂事,我才不要聽話呢!我不要像姐姐!不要!”她氣爹爹、氣大哥、氣二娘,也氣姐姐,其實她最氣的人是自己,無力保護好美麗溫柔的姐姐,隻能看著她漸漸失掉美麗,漸漸憔悴枯萎。

月柔,他火爆潑辣的月柔,他可憐脆弱的月柔,朱敬祖憐惜地撫著她的頭發,疼惜她無奈悲憤的心情。原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像刺蝟一樣如此易怒,如此痛恨占女孩子便宜的家夥。月柔的心嗬……

“真是笨蛋,全部都是笨蛋……笨蛋……”柳月柔抽噎著將頭埋入他的肩窩。

那麼久了,她一直在生氣,氣所有的人,也氣自己。那種怒氣使她無法控製住自己的脾氣,隨時會發火。可是,現在被他摟在懷裏,他珍惜地拍撫自己的時候,她長久以來沒有熄滅過的怒火竟漸漸得以安撫。沒有人理解、沒有人懂得的憤怒似乎被他所了解了。是的,他了解,而且正在安慰她。

好舒服,原來依靠在一個人的懷裏是這麼舒服的。

她閉上眼,將自己埋得更深。好舒服的感覺,讓她想就這麼躲下去,再也不醒來……

朱敬祖仍然不停地輕柔地拍撫著她,感覺懷中的人兒漸漸安靜入眠。寬厚的肩擋去微涼的夜風,為她留住靜謐的溫暖。月色下,兩個人的身影被拉成長長的一條,密不可分。

“混蛋!你又在幹什麼?”當朱敬祖熱情地迎向她時,柳月柔一腳踢開他攬上來的手。

“嗚……月柔?”朱敬祖好委屈,昨晚明明依在他懷裏尋求安慰,今天就翻臉不認人,善變的女人啊……

柳月柔背過臉去,斥道:“別再跟著我!不然打斷你的腿!”哼了一聲走開,俏臉卻微不可察地紅了紅。真丟人!昨天她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鑽在他懷裏,還睡著了,連他什麼時候送她回房的都不知道。

她自從五歲時娘親去世後就沒被人抱過了,如今居然……生平第一次,柳月柔感覺到了什麼叫羞愧。哇!這種感覺好討厭、好不自在!所以她隻能假裝完全忘記了昨夜的事。對,她已經完全忘了!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所以她對他凶才是正常的,因為隻有對他凶巴巴的時候,她才能忘了昨晚,忘了自己的脆弱和他的溫柔。

朱敬祖當然是站起來跟上去,“月柔,你要去哪裏?我陪你去啦。”好吧,朱敬祖告訴自己:打是親罵是愛,既然小月柔習慣這樣表達感情,他也就隻好接受這種方式了。

“我才不要你陪!你滾開!”柳月柔氣惱地甩開他,但不可否認地,她心中已無太多的厭惡,語氣中甚至不自覺地滲入一絲嬌嗔的味道。

“別跟我客氣了嘛!來,告訴我你想去哪裏?”他照例死皮賴臉地再纏上去。

“我叫你滾開!”

“哇!”

就這樣,兩人相伴著一路行過花園,雖然其中的動作多了點兒……

“咦?那邊怎麼這麼熱鬧?”柳月柔停下手詫異地看著前廳的方向。

朱敬祖則乘機成功攀回她的腰,眯起眼陶醉地將頭靠在她肩上,沒空回答她。

“去看看。”柳月柔以手肘撞開他,先行走向前廳。

“等等我,月柔。哎呀!”朱敬祖的魔掌再次出現在她腰間,又在下一秒被她的右掌劈開。

走進前廳,首先看到的是背對著門的倩影和大哥癡呆的表情,然後旁邊站著幾個侍女,還有大俠魏風坡也站在那邊,眼珠子都瞪得快掉下來了。

柳月柔皺皺眉,隱約猜到那個女子的身份,“大哥?”

柳仲詩毫無所覺,倒是那名女子聞聲轉過身來了。

哇!驚天動地的大美女!什麼國色天香、麗質天生、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全部用在她身上都不過分。無可挑剔的嬌顏,完美的身材和潔雅的氣質,再配上唇角一絲似有若無的淺笑,不拜倒在她裙下就不算男人!

柳月柔看得目瞪口呆,終於明白書呆子大哥為何如此迷戀她了。若她是男人恐怕也難逃她的魅力。

“啊,原來是琴操姑娘來了。”朱敬祖笑容滿麵。

豬哥!柳月柔回神,瞪著那個笑得無比燦爛的色鬼。笑什麼笑!嘴巴咧得這樣大,難看死了!

“朱公子,幾日不見,可安好?”琴操嫣然一笑,優雅萬分地行禮。讓在場的男人們又是一陣目眩神迷。

“好,好,琴操姑娘可好?”朱敬祖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哎,美女就是美女,即使明知她的底細也不由得為她美麗的外表所迷醉。

柳月柔心頭無名火起,實在看不下去了,輕提蓮臂伸至他背後腰間,鉗緊一小團肌肉,然後慢慢地轉了兩圈——好痛快!她滿意地聽到他的悶哼,朱敬祖再也不敢笑得那麼白癡。

朱敬祖回頭看她,委屈得眼淚汪汪,他沒有做錯事吧?

柳月柔皮笑肉不笑地別開頭,若無其事地扇著風。

“想必這位就是柳月柔小姐了,”琴操這才注意到柳月柔,優雅地上前,“柳小姐生得真美,常聽柳大哥提起你呢,賤妾很早以前就想結識你了。”

“是嗎?”柳月柔懶懶地問答。這個琴操是很美,但不知為何,她就是看不順眼。

“當然,以前常聽人說柳小姐為人豪爽,常替人打抱不平,賤妾仰慕已久。”

“嗤,潑辣就是潑辣,什麼豪爽?不用說得這麼好聽。”越看她越不順眼,假惺惺的奉承更讓人生氣。

哎,果然是潑辣!魏風坡皺起眉,怎麼這麼對待美麗溫柔的姑娘呢?柳仲詩更覺難堪,“小妹,你又無禮了。”小妹說話這麼衝,嬌弱的琴操怎麼受得了?

那又怎麼樣?柳月柔挑眉。氣得柳仲詩吹胡子。

“好了好了,是賤妾用詞不當,是我的錯,難怪柳小姐著惱。柳大哥你不要生氣了。”委曲求全的淒美弱態讓男士們心中更加生憐。

“對了,琴操姑娘今天怎會有雅興來柳府呢?”朱敬祖笑著開口,一邊把高大的身軀“小鳥依人”般依在柳月柔肩頭,當然,下場是跌個四腳朝天。

琴操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沒想到柳小姐真是那麼潑辣,“哦,我是特意來感謝柳大哥的。多虧了柳大哥仗義相助,琴操才免於失身,此大恩大德,琴操沒齒難忘。”最感激的就是他不乘機占有自己,使她還有機會再釣金龜婿。媚眼掃向英俊的朱敬祖,那日聽柳仲詩說過,競價的錢財來自朱敬祖,又聽說朱敬祖正住在柳家,所以她便急忙上柳家拜訪。

“原來是這樣,花魁造訪,足以讓全金陵男人羨慕死了。柳兄,你真有豔福呀!那麼我們就不打擾,你們慢慢聊。”朱敬祖拉住柳月柔的小手,整個人又黏上去。

“朱公子……”琴操不敢相信朱敬祖放著美豔的自己不理,一徑調戲那個凶巴巴的小姑娘,“不,不,其實琴操今日也想來拜謝公子您的,若不是您出錢,琴操也不會得以保全自身。柳大哥,你說是不是?”

“對對,這其實是朱兄的功勞。”美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朱公子的恩情,琴操更是感激。琴操身無長物,不能報答公子,但若是朱公子有什麼吩咐,琴操決不推辭!”這麼說他該聽明白了吧?

“嗬嗬,琴操姑娘太客氣了。這怎麼敢當呢?”以前他敢,但現在身邊有一個拳腳不留情的凶婆娘,可要好好衡量一番嘍。

“朱公子莫非嫌棄琴操?”美目盈淚欲滴。這呆子還聽不明白?

“怎麼會?朱某欽佩琴操姑娘潔身自好,又感動於柳兄對姑娘的一往情深,才出錢相助的。其實琴操姑娘更該感激的是柳兄才對。月柔,你說是不是?”毛手妄圖不露痕跡地摟上她的腰,下一秒,眾人很清楚地聽到“哢嚓”一聲……

朱敬祖淒慘地捧著被拗彎的手腕痛呼,可憐兮兮地偎向心愛的月柔尋求安慰。

他有病吧?眾人張大嘴看著他投靠向傷了自己的凶手撒嬌。

柳仲詩走近他,“呃,朱兄,你沒事吧?”他幹嗎老去招惹潑辣的小妹,莫非真是腦子不正常?

“沒事了,多謝柳兄關心。月柔,不如你幫我揉揉好了。”他興高采烈地伸手到柳月柔麵前,讓眾人皆為他捏一把汗。

果然,柳月柔不客氣地重重拍向他受創的手腕。

“啊,月柔,你不用揉這麼重的,稍微輕一點。你看,就像這樣,要輕輕、輕輕地轉……哦!”朱敬祖甩甩手,耐心地指導心上人揉手腕的要訣,還親自拉起她的手做示範。結果……

好慘!眾人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你敢再碰我,我就扭斷你的手!”柳月柔齜牙凶狠地拗著他的手腕說道,“別以為我在開玩笑!”

“知道了。”朱敬祖這回乖乖地退開。

眾人皆盯著他們看,琴操從來沒有被人忽略得這麼徹底,清清嗓子拉回眾人的注意力,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嗯,其實,柳大哥與琴操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柳大哥對琴操其實是兄妹之情。柳大哥,你說是不是?

“對,就是這樣。”柳仲詩重新陷在她醉人的笑靨裏。

這女人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柳月柔皺眉瞪著她,為大哥不值。可是自己的大哥都這麼沒用了,她不值又怎麼樣?哼了一聲,轉身往外走。這麼蠢的大哥越看越生氣,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月柔,去哪裏?等一下我!”朱敬祖跟著出去,“別走這麼快。是要去逛街嗎?不如去逛廟會也好。金陵有哪些出名的廟呢?哎喲……”

“叫你別再碰我的!”柳月柔的嬌叱聲伴著他的慘叫。

“月柔,你看我的手腕都腫了,好疼呀!嗚……我好可憐……”

“你還敢碰我?”再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月柔……”

兩人所造成的噪音越來越遠,終至消失。而廳中的幾人仍然無法動彈。

真是氣死她了!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汙辱!琴操絞緊手中的絲帕。她決不會罷休的!朱敬祖,她一定要勾引到!不僅為了他的錢,也是為了自己的麵子。

而兩名男士回過神來後,又為了她氣紅的臉頰失神了。啊,多麼美麗的女子呀!端莊淑雅、溫婉高貴,簡直是天仙下凡。哦,能這麼近距離地觀賞她,真是三生有幸。

第五章 兩情相許月深幽

陰沉的夜空壓著烏黑的濃雲,星月無光,大地沉寂在一片漆黑之中。

柳府後院的圍牆上,一道黑影正吊在牆頭,努力地想攀上去。

哇!小偷呀?

嗬嗬,不用太驚訝,夜黑風高,最適應作案了是不是?令人搖頭的是,這名小偷未免太笨拙了一點。

好心的朱敬祖看不下去了,伸手托了一把偷兒在半空中蹬來蹬去的腳丫。

籲——太好了!偷兒終於坐穩在牆頭,哎,早知道爬牆那麼辛苦就應該去鑽狗洞的。低頭看了看地麵,偷兒又皺起眉,這麼高?

“不如我先下去再接你好了。”耳邊響起輕柔的男中音。

哢、哢、哢,偷兒僵硬地慢動作回頭,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小心!朱敬祖連忙撈回她,不錯,是她,此刻被朱公子心滿意足地抱在懷裏的除了柳月柔小姐還有誰?

朱敬祖摟著她坐在牆頭,也不急著喚醒她,乘機蹭蹭她的臉頰吃口嫩豆腐先!睡夢中被夜行人吵醒,跟上來才發現是心愛的月柔,他當然要跟在後麵做護花使者嘍!沒想到月柔潑辣歸潑辣,膽子倒不怎麼大。

朱敬祖抱著她躍下牆頭,悠閑地坐在牆外草地上。

嗯,現在美麗的月柔乖乖地躺在他懷裏了,他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才不辜負老天的好意呢?朱公子賊眼掃了一遍四周,再看看天上、看看地下,終於回到月柔誘人的櫻唇上——嘿嘿嘿嘿嘿,夜黑風高的時候,也很適合偷香是不是?

柳月柔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自己的唇被輕輕地似有若無地碰了碰、再碰了碰,癢癢麻麻的似蝶兒的翅膀輕拂過。然後那溫柔的物體覆上她的唇,輕吮了一下,似乎怕驚醒了她而退開,但隨即又覆上來,含住她的唇輾轉廝磨吸吮。她嬌吟一聲,胸臆間產生一股莫名的空虛和渴望。那吸吮的力量也因此而加強,劇烈地吞噬了她。她再次嬌吟一聲,心中的空虛似乎得以充實,卻又似乎更加空虛。逐漸地,那股力量愈加劇烈,甚至頂開她的牙關,侵入她口中。這種感覺,太過分了!柳月柔一驚,猛然睜開眼。接著——

羞怒的嬌罵聲和慘呼討饒聲劃破黑夜,間夾著拳頭撞擊肉體的聲音。哎,慘不忍睹呀!

半晌後,柳月柔氣喘籲籲地跌坐在地上,“朱敬祖,我、我非打死你不可!你這個可惡的色、色狼!呼——”她全身無力了。

朱敬祖爬近她身邊,體貼地拍拍喘不過氣來的她,柳月柔卻忘恩負義地再賜他一記正衝拳。

“朱敬祖!”柳月柔緩過氣來後,揪著他的衣襟惡狠狠地威脅:“你要敢再那樣對我,我發誓,一定會把你剁成一千八百塊拿去喂狗!聽見了沒有?”

“是,聽見了。”朱敬祖非常可憐地揉著傷處,但一口白牙卻明目張膽地閃亮著露在空氣中。嘻嘻嘻,嘿嘿嘿嘿,太值得了!他吻到月柔了!好棒!耶!

“對了,月柔你這麼晚了要上哪去?”

“不用你管!”經他提醒,柳月柔才想起正事,抬頭看看天色。糟糕,這麼晚了,再不去就趕不及了!她站起來,踢踢他,“你快回去,不要多管閑事,別再跟來!”

通常,朱敬祖是不會太聽話的,所以他也站起來,拉起柳月柔的手,“時候也不早了,你再不去就來不及了,我們走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她甩開他。

“當然!你要去麗春樓堵張富貴嘛!”今天陪她上街的時候,打探到縣令公子張富貴今晚會包下麗春樓的當紅姑娘,到花船上遊玩。瞧她那時閃爍的眼神,當然猜得出她為何半夜偷偷出門了。

柳月柔嚇一跳,“你怎麼知道的?”他有那麼聰明嗎?

朱敬祖得意地笑,“嘿嘿嘿,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怎麼樣,開始佩服我了嗎?其實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我告訴你,有一次……哇!嗚……”踢向他脛骨的小腳也同時止住了他的誇耀。

“好吧,你要跟就快點。”看來是甩不開他了,不過有人幫手怎麼樣都好,至少危急的時候可以當替死鬼,“到時候一切聽我的,給我放機靈點兒!”

“是,知道了。”朱敬祖再次牽起她的小手,很高興她沒有再掙脫,心情激動之下差點再上前偷香一口,不過他忍住了。來日方長,給她一點適應時間比較好。

一刻鍾之後,他們摸到秦淮河邊有名的妓院麗春樓旁邊。如果說秦淮河畔還有哪家妓院能與雅香院相抗衡的話,則非麗春樓莫屬。兩家總是鬥來鬥去搶生意,連每年的花魁也總是由這兩家競爭產生。

“怎麼還不來?”柳月柔從巷子中探出頭望望秦淮河。一般秦淮河畔的青樓會在傍晚招待尋芳的客人上花船遊河,飲酒玩樂到快天明才各自散去。她上次也是在妓院後麵的暗巷中堵到剛從花船下來的張富貴,痛快地揍了他一頓。

“天還早呢,等啟明星升起之時花船才會回航的,靠岸時會有船夫接應,現在船夫還沒來呢。”朱敬祖拉回她。

柳月柔斜眼瞥向他,“聽起來你很熟悉哦?”

“嘿嘿嘿……”他傻笑,深明言多必有失的道理。

突然柳月柔麵容一肅,“船夫來了。”

隻見兩個船夫打著嗬欠從麗春樓中走出,坐在秦淮岸邊等待。

不一會兒,一艘華麗的花船緩緩駛近靠岸,船夫上前接住撐船人拋過來的繩子,係好船,然後幫忙搭好船板,讓客人下船。

柳月柔緊張地注視著船上的動靜,給了朱敬祖吃豆腐的大好機會。他暗暗環住她,含笑領略從她身上傳來的微微幽香。

嬉笑聲響起,肥頭大耳的張富貴腳步輕浮地由兩名豔妝女子扶著下船,後麵跟著兩個家丁,停在麗春樓前。

“張公子,天還早呐,不如到奴家那兒去吧。”左邊的妓女揉著張富貴的胸口,“奴家給您鬆鬆骨頭,可好?”

“張公子不如到我那兒去,奴家會好好服侍你的。”右邊的妓女也挑逗地在他耳邊吹氣。

“不不不,呃,我要回去了。”張富貴雖打著酒嗝,卻不至於醉得喪失理智。

“什麼嘛!張公子這麼不給奴家麵子?”

“就是嘛,難不成張公子還怕你家夫人生氣不成。”

張富貴擺擺手,“那個女人,她哪敢管我?何況,我已經把那個木頭女人休回去了!呃,休了!嘻嘻!”那個女人乍看溫柔漂亮,時間一久就覺得低沉無趣了,隨便找個理由休了她也不敢反抗,真是沒勁兒。

柳月柔氣得牙癢癢,立刻就想衝出去。朱敬祖拉住她,安撫地摸摸她的頭,“別急,等一下他會過來的。”根據他的經驗,在妓院門口站上一刻還沒進去就代表他不會去了,等一下就會過來停放車馬的後巷。

“那你還擔心什麼?快進來嘛!”兩個妓女撒著嬌拉扯他。沒魚蝦也好,釣不了散財金童朱公子,勾個縣令公子也不無小補。

“不行,不行,我要走了。”張富貴搖搖頭,勉力推開她們,“我、我改日再來,今天,不行。”他現在正在追求宋家那個漂亮嬌媚的三小姐,競爭者那麼多,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柳月柔屏息地看著張富貴帶著他的家丁搖搖晃晃地走向巷子這邊,身子向後靠,更加隱入黑暗之中。朱敬祖當然順勢摟緊貼住自己的佳人。

張富貴打著酒嗝漸漸走近,卻在巷子前麵停了下來,吩咐道:“阿虎,你去把馬車叫出來,公子我坐著馬車過去。”

自從他前年被人在暗巷中狠揍了一頓,斷了一顆門牙、兩根肋骨,然後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個月之後,他出門隨時都會帶著這兩個高價請來的保鏢。盡管如此,他見到此類暗巷心裏仍然怕怕的,所以想讓停放在巷後的馬車過來接他。

“公子,”阿虎頗覺為難,“馬車在巷子裏掉頭很不容易,您看,就這幾步路了,還是走過去吧。”

“混賬!公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敢不聽?”張富貴腆起大肚子。

“是是,小的知錯了。”

“還不過去,快點把馬車叫來?狗奴才!”

“是是,小的這就去。公子,馬車要過來得先繞到前麵才能掉轉頭,您請稍等。”這個笨豬公子,為了少走幾步路就要下人繞一大圈。若不是要靠他吃飯,他阿虎先揍扁他!

“嗦!快去快去!”張富貴不耐地揮手。等阿虎遠去之後,無聊地東張西望。

柳月柔望一眼朱敬祖,無計可施。怎麼辦?他不進來。

朱敬祖笑笑,瞥見另一個保鏢慢慢地踱進巷子。他除下外衫,向柳月柔比了個手勢,然後瞅準那名保鏢轉身的時機,躥上前從背後一掌劈昏他,隨即將外衫一拋,正巧罩住張富貴的豬頭。

柳月柔會意,沒空去驚訝朱敬祖敏捷的身手,急步衝上前,在張富貴將頭上的外衫拉下來之前當頭賞他兩拳。然後一腳把頭昏腦漲的他踹進暗巷,再加幾拳讓他徹底迷失,隨後才拖他到牆角,盡情地享用圓滾滾的人肉沙包。

朱敬祖把昏迷的保鏢也拖進巷中,順勢坐在他身上看著月柔發泄她的不平和憤怒。南宮說過的,這種暗算別人之事絕非大丈夫所為,所以讓小女人去打就好了,他可沒插手哦。

突地,朱敬祖耳尖地聽見了馬蹄聲,是阿虎帶著馬車來了。他上前拉住月柔,低聲說道:“行了,快走吧,有人來了。”

柳月柔抓緊時間再多踹兩腳,才跟著他一起跑出巷子,消失在街道轉角。

“公子,馬車來了!公子,公……哇!公子,你怎麼了?天啊!快來人啊……”

哈、哈、哈!太痛快了!柳月柔開心地笑眯了眼,也就不計較朱敬祖又乘機攬著她了。

接下來幾日,金陵城街頭巷尾流傳著縣令公子上妓院被人打成重傷的新聞。有人說是尋仇,有人說是劫財,有人說是為妓女爭風吃醋,但事實如何就不得而知了。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所以縣令大人也沒動用官府的力量追查,免得鬧成人盡皆知。

可是,看到自個兒的獨生子被打成這麼慘真不滋味!

同樣肥頭大耳的縣令張榮華傷心地看著躺在床上哀叫的兒子,“富貴呀!你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呢?天哪,把你打成這個樣子!還有前年也是,都是在妓院後巷被人堵著打。你老實說,是不是在妓院跟別人搶女人?”

張富貴嗯哼半晌,他也想不起誰跟他有最大仇。沒辦法,結怨太廣了!嘴裏卻不肯承認:“哪有?爹,說不定是你在官場上得罪了人,拿我出氣。哎,是不是你收了誰的錢又不給他辦事,他不甘心吃啞巴虧,就找人來打我。”

“怎麼會?一定是你自己得罪的人!”張榮華也不肯丟麵子。

“對了!”張富貴驀地想起一個人,興奮得一拍大腿,立即又痛得哀嚎。

“你小心點啊!”張榮華扶住他,“什麼對了?”

“我想起來了!還有柳月柔!對,就是她那個潑辣女人!我休了她姐姐,所以她懷恨來報仇!前年我被人打的時候就是她姐姐要嫁我那陣子,那時我就懷疑她了!一定是她沒錯!”張富貴越想越覺得對。

“柳水柔的妹妹?不會吧?”張榮華搖搖頭,水柔的懦弱膽怯給他的印象太深了,沒辦法想象她的妹妹會潑辣到哪去。

“一定是她!爹,你不知道,她可是出名的潑辣娘子,跟她姐姐完全不同的。”

“嗯,這樣啊……可是你不是說打人的人一定有功夫嗎?你那個保鏢也是被人一掌劈昏的。那個柳月柔有這麼好的身手嗎?”這種丟臉的事沒有證據就不能亂抓人,否則傳出去會很難聽,何況柳家到底也是書香門第。

“她可以請幫手啊!請一個會武功的人不就行了,對了!”張富貴興奮地一拍手,馬上又因為震到受創的肩胛骨而痛哭出聲,“媽呀!痛死了……”

“哎,都叫你小心一點,又怎麼了?”

“我、我想到了,前些天柳月柔在街上打王公子的時候,就有個會武功的幫手!”王公子也是他的豬朋狗友之一,前些天他被柳月柔打的事早就在他們中間傳開了。王公子還來找他要求幫忙一起報仇,而且他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個插手管閑事的人正住在柳家。對了!就是這樣沒錯!“爹,我告訴你,就是這樣的……”

直到現在,柳月柔還是收不住笑,開心得令眾人側目。昨天早上打得那麼痛快,總算為姐姐出了口氣!

朱敬祖稀裏嘩啦地埋頭吃午飯,因為她開心也跟著高興,胃口也隨之大好。

“小妹!小妹!”柳仲詩一路呼叫著衝進來,“小妹,你……咦?朱兄,你怎麼在這裏?”猛然看見小妹房裏多了一個不該有的人,他愣在原地。

“大哥,凡事應鎮定、處之泰然,你大呼小叫的實在有失斯文。”心情好也有了調侃人的興致。

“柳兄來得正好,吃了飯沒有?來來,一塊兒吃。”朱敬祖像主人一樣招呼他。

“啊?不是,朱兄你在這裏幹什麼?這是小妹的閨房!”太不合禮教了!柳仲詩決定不再縱容小妹了。

“吃飯啊。”朱敬祖還是一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無辜模樣,讓柳仲詩不由覺得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柳月柔打斷大哥的呆愣:“大哥,你找我什麼事?”

“啊?”柳仲詩回神,對,先說正事要緊!“小妹,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去打了張富貴?”

“沒有呀!”柳月柔搖著頭,“沒有呀!張富貴被人打了嗎?真是惡有惡報呀!”消息是怎麼走漏的?

“小妹,你真的沒的打他?”柳仲詩仍是有點懷疑。

“沒有呀!真的沒有!”柳月柔很乖巧地搖頭,“大哥,你從哪裏聽說張富貴被人打了的?”

“縣府的衙役都上門來了!他們說張富貴昨天早晨被人在暗巷裏打成重傷,你就是最有嫌疑的人!爹爹叫你趕快出去!”

“太過分了啊!憑什麼說我是最有嫌疑的人?真是太過分了!”柳月柔一邊抱怨一邊看向朱敬祖。怎麼辦?

“放心吧月柔,你沒做過就沒事,誰也不能冤枉你。先出去吧,出去再說,柳兄先請。”朱敬祖扶著柳月柔踏出房門時,在她耳邊低聲說句:“死不承認!”

柳月柔點點頭,昂首走向大廳。

廳中,一隊衙役由縣令的師爺帶領著守在四麵,大俠魏風坡被圍在中央,一臉茫然。

柳老爺柳博文在門口轉來轉去,不停地搖頭歎息。哎,真是家門不幸,大女兒剛剛被休,二女兒又惹上官司!他治家無方,愧對祖先哪!想到此,他氣惱地瞪向一旁的範氏,都是她把女兒教成這個樣子的!

範氏低下頭,暗暗垂淚。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她真是命苦哇!

這時,柳氏兄妹和朱敬祖走過來了,“爹爹,小妹來了。”

“月柔,你、你……哎,真氣死我了!”柳博文一看這個頑劣的女兒就有氣,甩甩衣袖坐在椅子上,氣得說不出話來。

“月柔,”範氏走過來,“你快跟人家說你沒有打張公子。月柔你沒有打他對不對?”阿彌陀佛,希望不是月柔。

“我沒有打張富貴,這件事不是我幹的。”柳月柔認真貫徹“死不承認”之四字真言。

範氏大喜,“真的嗎?那太好了!各位官差,這件事不是我家月柔做的呀。”

衙門師爺冷笑,“柳夫人,這可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事兒呀!是不是她做的,大人會審問清楚的!走,帶柳月柔和魏風坡回去!”手一揮,衙役們上前拉了兩人就要走。

範氏嚇得哭出來,扯著丈夫,“老爺,你快起想想辦法呀!月柔要被人帶走了!”

柳博文不耐地掙開她,走至師爺麵前,“師爺,縣令大人要帶月柔去問案,老夫無話可說。但這件事情的是非黑白望縣令大人斷個明白,也讓老夫和柳家的親戚朋友心裏清楚。”不管女兒有沒有做過,今天被官府抓去問案都是一件大敗家風的醜事。士可殺不可辱!若女兒真做了這件事,他無話可說;若審明女兒是被冤枉的,他們柳家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師爺噎了一口氣,明白柳家到底是地方望族,不可隨意輕辱,也就緩下語氣:“柳老爺,其實大人隻是要我們來請柳小姐過去問幾句話,不會公開升堂問案的。您看,我們沒帶木枷也沒帶鎖鏈,這不就是對你的尊重嗎?”大人也說過此事不可太張揚,隻不過公子吩咐要多帶幾個人來,防止打不過柳月柔。其實他個人覺得,帶著一整隊衙役過來太誇張了。

柳博文這才緩下臉色,轉身看著女兒,“不孝女,整天在外麵惹是生非,才招來今天這種橫禍。”

柳月柔無所謂地低下頭。沒憑沒據,她倒要看張富貴能拿她怎麼樣。

“好了,爹爹,”柳仲詩打著圓場,“月柔既然沒有做這件事,縣令大人自會還她清白的。”

柳博文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哎,世事總是紛擾,還是聖賢書中才有清淨世界。

師爺一揮手,一行人帶著嫌犯浩浩蕩蕩前往縣官府。柳仲詩和朱敬祖也跟著去了。

張榮華果然並非正式升公堂,而是把一幹人帶到縣府的大廳中。

張榮華身著官服坐於太師椅上,柳月柔和魏風坡被推至他麵前;柳仲詩憂慮地站在一邊,而朱敬祖則悠閑地在四周打轉;最後,張富貴忍痛撐著拐杖來了。

“柳月柔,你勾結江湖中人打傷本公子,還不認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張富貴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喂,你說話小心點哦。憑什麼你被人打了就說是我幹的?不要仗著你爹是縣令就胡亂誣陷好人哦。”柳月柔氣定神閑地回答,硬是扮無辜到底。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她變了很多,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易激易怒、直來直往了。嗯,大概是被朱敬祖氣得太多了,將儲存的火氣發出來了吧。其實她也不是不會用腦的人,當暴躁的脾氣壓製住後,她也可以是個很狡猾的人哦!

張榮華看向兒子,“富貴,你說有證據的,快拿出來。”

張富貴得意地一指魏風坡,“證據就是他!”

“我?”魏風坡指著自己的鼻端,好委屈地扁起嘴。他招惹誰了?忽然間就天外飛來一場橫禍。

“對!就是你!本公子身邊帶著武藝高強的保鏢,單單柳月柔一個人是對付不了的!所以柳月柔必定是請個會武功的人一起來打本公子,因為柳家隻有你會武功,所以就是你了!”張富貴用最洪亮的聲音說出這番話。

拍掌聲響起,朱敬祖一臉佩服的表情,“好!說得太好了!真是個完美無缺的推理!張公子真是了不起!”真是蠢得了不起,連天才的他都想不到可以這麼說理的哩!

張家父子瞧向他,咦?這人是誰?哪來的?

先不管他是誰,總之這個人這麼捧自己的場就一定是朋友!張富貴開心地向朱敬祖拱手致謝。

張榮華畢竟多了點常識,聽兒子剛才這麼說可有些坐不住了,湊近張富貴小聲嘀咕:“兒子,這不能算是充足的證據哦!你到底有沒有進一步的證明?”

“啥?這還不算?那要怎麼樣?我覺得這個已經夠了。”張富貴覺得父親想得太多了。

張榮華再湊近一點,“兒子呀……”

“大、大人,小的有點事要說……”魏風坡怯怯地舉手。

張家父子的悄悄話被打斷,不悅地瞪向他,“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是這樣的,聽說張公子被打是在昨日淩晨,可那個時候,小的和柳公子正在雅香花船上,雅香院的姑娘和柳公子都可以作證。所以,小的不可能是打張公子的那個人。”魏風坡覺得他闖蕩江湖這麼久,就數金陵的人最不正常。

此時柳仲詩上前拱手,“大人,的確是這樣。琴操姑娘前天請我們去聽琴,我們是昨天天亮後送琴操姑娘回了雅香院才回家的。此外還有好幾個文人朋友同行,他們也可以作證。”

“真的?”張榮華看向兒子。

張富貴偏頭想想,對噢!他前天原本想去找雅香院的花魁琴操的,後來得知琴操已經邀請了柳仲詩等一幹文人才子,才不得不改去麗春樓。記得當時還妒忌了柳仲詩半晌呢,怎麼今天就忘了?

“這麼說魏大俠就不是凶手嘍!嗯,難道是柳小姐能一個人打昏兩個男人?”朱敬祖托起下巴思索,“保鏢大哥,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

“絕對不可能!”保鏢馬上回答。笑話,要是他說他是被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姑娘劈昏的,他以後怎麼混飯吃?“那賊人是從背後以手刀劈向我的頸側,功力非凡,而且起碼應該長得比我高。絕對不可能是柳小姐!”

“噢!張公子,這麼說,就是你誤會柳小姐嘍?”朱敬祖點著頭指向張富貴。

“啊?”張富貴呆住了,難道真的不是柳月柔做的?

張榮華不自在地清清喉,都是兒子胡亂下結論,這下怎麼收場?“對了,你到底是誰?怎麼在本大人麵前胡亂插話?”尷尬之下便隨便點個人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朱敬祖吊兒郎當地攀關柳仲詩的肩,“我啊?我是柳公子的朋友,賤名朱敬祖。”

朱敬祖?好像在哪裏聽說過。張家父子歪起頭。師爺的反應比較快,趕緊湊在大人麵前提醒:“是朱家的公子,四大世家的那個朱家啊!”

啊?洛陽四公子之一的朱敬祖?張家父子驀地站起來,“你真的是朱敬祖?”

“懷疑啊?”朱敬祖不滿地皺眉。

“不不不,朱公子大駕光臨,小官真是失禮,恕罪恕罪!”張榮華拱手走下來。開玩笑,金陵城將近一半的產業都是屬於朱家的,怎麼可以得罪朱公子呢?

“朱公子,小弟久仰你的大名,今日一見,你果然是儀表不凡、風度翩翩啊!”張富貴努力支撐起傷重的身體也過來拉拉關係。早就聽說這位朱公子愚笨易騙,還有隨手散錢的習慣,隻要巴結到他,一定可以大撈一筆!

“朱公子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張榮華還是不明白朱敬祖為何會出現在縣府。

“我不是說了嗎?我與柳兄是好朋友,柳小姐被帶到縣府,我當然也要關心一下。”朱敬祖暗暗給柳月柔使了個眼色:危機解除,反擊的時候到了!“怎麼樣?現在審明柳小姐是無辜的了吧?”

“啊?原來朱公子是柳家的朋友?!當然,我們知道了,柳小姐當然是無辜的。”

“就是,其實我們也不太相信柳小姐是凶犯,都是下麵的人亂信謠言,胡亂逮人。公子莫怪,我們一定會嚴加整頓手下的。”張榮華更是把過錯完全推給下人。

朱敬祖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柳小姐的確有點潑辣,又愛打人,難怪你們會誤解。”

“對對對。”張家父子連連點頭。

“唉,張公子也真是慘,傷成這個樣子。”他非常同情地拍拍張富貴,“很不巧”地正好拍在他受創最重的部位,當場痛得他差點昏過去。

“啊,瞧你,痛成這個樣子,好慘,好慘,真是慘哪。”朱敬祖的手“體貼”得很過頭,讓張家父子好想哭,也讓柳月柔悄悄笑彎了眉。

終於放開半死不活的張富貴,朱敬祖很有義氣地開口:“張大人,張公子,你們放心,金陵城我的朋友也不少,明天我就昭告大家,讓大夥兒一起幫忙,找出真正傷了張公子的凶手!”

正扶著兒子的張榮華顧不得即將倒下的兒子,連忙阻止朱敬祖的好意:“不!不用了,不必麻煩朱公子。”這種丟臉的事怎麼可以大肆宣揚呢?

“不必客氣!”朱敬祖豪氣幹雲地拍胸脯,“這樣做可以幫你們找出凶手,也可以還柳小姐一個清白,不然大家還會懷疑柳小姐的,不找出真凶對柳小姐名譽有損啊。”

“真的不用了。大家也不會再懷疑柳小姐的,要不,要不這樣吧,我們縣府立即派人護送柳小姐回家,別人看到我們這麼禮待柳小姐就不會再說柳小姐的閑話了?”

“這樣啊,柳小姐你說呢?”朱敬祖轉頭朝柳月柔眨眨眼,別這麼快放過他!

柳月柔皺皺鼻,才不輕易饒過他呢!她為難地垂下頭,“哎,我被一整隊衙役拉著一路走到縣府,大家都看見了,叫我以後怎麼做人?”

“可憐喲!”朱敬祖同情地上前安慰她。做得好!他的月柔真聰明!

“這……”張榮華看著兩人,“那就這樣吧,我派人抬著八人大轎送你回去,另外讓兩隊衙役為你開路!朱公子,你看可好?”

“可是,可是我被帶走的時候,爹爹罵我無端惹上這場禍事,敗壞家風,恐怕不會讓我進門了,怎麼辦哪?”她委屈得快哭出來了。

“啊喲,真是慘!”朱敬祖無限唏噓。

張榮華一看朱敬祖的臉色又慌了,“這個……幹脆本官也跟你一塊回去,親自向令尊解釋,行了吧?”連娶兒媳婦柳水柔過門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委屈自己耶!

“可是……”

“月柔,你怎可這般無禮?”老實的柳仲詩看不過小妹折騰長者,岔話阻止她,“張大人,怎敢如此勞煩您,隨便派人護送小妹一下就可以了。”

“是是是,本官立即讓人準備八抬大橋!”張榮華轉身吩咐下人。

柳月柔氣惱地瞪一下兄長,這個笨蛋!真想一拳打飛他!

朱敬祖含笑拉住她。夠了,打了人還被人家用橋子抬回家,你還想怎麼樣?

也對,柳月柔笑彎了眼,她打過那麼多次臭男人,就數這一次打得最痛快!

柳仲詩和魏風坡不解地望他們,哎,看來這兩人不是他們可以理解的……

第六章 裝聾作啞君壞透

炎熱的盛夏,坐在湖畔的樹陰下,享受微潤的山風,麵對的又是一大片連天的碧綠蓮葉和粉紅的蓮花。任何人也會覺得暑氣頓消,心情愉快。

啊,真是清爽!

柳月柔向後倒下,躺在柔軟清涼的草地上,舒服地閉上眼睛。好久好久了,她幾乎忘了這種寧靜悠閑的感覺。不知為何,近來她愈來愈少發怒了,即使麵對朱敬祖的時候也隻是佯裝板起臉孔,不輕不重地捶他兩下。

朱敬祖悄悄地接近,坐在她身邊,低頭俯視著心上人。盛怒的月柔讓他著迷,但這樣沒有一絲火氣的月柔則讓他心情愉快,忘盡世間煩憂(如果他有煩憂的話)。

感覺到身邊有人,柳月柔睜開眼,見是他便哼了一聲,推他一把後背過身去。這個混蛋,一直在騙她!

他明明有武功、明明狡猾多計,卻裝成傻呆呆的模樣被他們綁架,繼而纏著她回柳家,至今還賴在柳家白吃白喝不肯走。表麵上威風的人是她,實際上他才是把她騙得團團轉的人!

痛毆張富貴一事過後她才看清他的真麵目,當時太開心忘了逼問他。後來再問他時,他隻會一徑裝傻,逗著她玩。偏偏她打他的力道卻變得越來越輕,真是氣人!

“怎麼啦?月柔,還在生氣呀?”他俯身湊近她,“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其實是個聰明絕頂、武功蓋世、大智若愚、大勇若怯,但是又心地善良、寬厚仁慈的人。連這麼驚世的秘密都告訴你了,你還想知道什麼?”

哼,又在耍她!柳月柔決意不理他。

“月柔?真的生氣了?”他笑著伏下身,以一側手肘撐起自己,親昵地貼近她的頸後。

被她優美白皙的頸項吸引,他情不自禁地輕輕吻上去。

她怕癢地縮頸,同時順勢手肘向後一撞,如願聽到他痛苦的哀叫。哼,武功高強的人哪會被她撞傷,他的慘叫聲裏頭隻怕沒一分是真的!

朱敬祖再接再厲,又吻上她的耳後。

柳月柔笑著躲閃,好癢!她現在才知道自己是那麼怕癢的人。這些天被他毛手毛腳慣了,不知不覺中竟不那麼排斥這種親密了。

老實說,她挺喜歡這種感覺的,一直孤單的她從未嚐到與人這麼親近的滋味。當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有一種靜謐的甜蜜感沁入心田,讓她感到很……很舒服,就像此刻。

柳月柔歎息一聲,迎上他的吻,陶醉在火熱的激情裏。他總是尋找各種機會吻她,而她竟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偷吻,變成暗暗期待了。這樣很不符合禮教吧,她笑著伸手攬住他的頸子。管他哩,反正她從來就不是乖寶寶!

她的回應讓朱敬祖呻吟一聲,更加深了他的吻。天哪,她醉人的香甜快讓他失去理智了!好不容易,他用盡自製力抽身,躺倒在草地上,攬住她一同仰望藍天。

“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告訴你。我喜歡你。”他打個嗬欠,懶洋洋地宣告:“其實我是對你一見鍾情,在你綁架我的時候。”

“哦。”誰信你!她愛理不理地回應,卻控製不住往上揚的唇角。喜歡她,有個人說喜歡她!而且是個她看得比較順眼的人!

“喂,玉樹臨風、才智過人、武藝超群、謙虛善良的朱公子說喜歡你,你就這個反應啊?”他再打個嗬欠,不滿地抱怨,可是連憤怒的表情都省下了懶得做。反正意思到了就行,畢竟他自己也說得不是很鄭重。

“你還想怎麼樣?”嗬欠是會傳染的,她有點想睡了。

“起碼給點鼓勵吧。”他可不是輕易就喜歡人的喲。

“好吧,其實我也不怎麼討厭你,雖然離喜歡你還有一段距離,不過你可以繼續努力。”說著她的眼睛已經半睜半閉了。

“沒誠意!算了,我知道你在害羞,其實你是很喜歡我的,畢竟我是天上少有、地下絕無的……嗬……朱敬祖。”

“真不要臉!”她嘟囔,意識開始渙散。

“月柔,我好愛你……嗬呼……呼……”

情況就是這樣,盛夏的湖畔,朱敬祖完成了他今生愛的告白。來,我們來為他們祝福吧(但是小聲一點,別吵醒了他們。畢竟柳月柔的火爆脾氣還是很厲害的……)!

“真的要去嗎?”柳水柔仍有些猶豫。

“當然要!你不要整天悶在房裏,偶爾也該出去走走。”柳月柔已經下定決心要將姐姐拉出桎梏她的繡房,不讓她再這樣自憐自艾下去了,免得她看了又心頭火起。

“可是……”她是被休回來的棄婦,清冷寂靜的繡房應該就是她一生的宿命。

“沒什麼可是的!”柳月柔強力拉她出門,感覺到她骨瘦如柴的手臂,不禁又氣惱起她虐待自己。她不能再縱容她了!在她將自己逼死以前她要將姐姐拖回來!

“但……”柳水柔敵不過她的力道,被一路拖著走。可是心下仍然不安,像她這種不祥之人真的可以出去拋頭露麵嗎?

“快走快走,等一下太陽會很烈的,我們要早點趕到靜慈庵。”靜慈庵是金陵香火很盛的庵堂,她想和姐姐一起去拜拜那裏的觀音菩薩,姐姐竟連這個都推三阻四的。

“大哥一大早又不知跑到哪兒去了,連朱敬祖那家夥也不見人影。沒關係,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別擔心,另外再叫幾個丫頭一塊去。”柳月柔拉著她一路走向大門,出大門時接過丫頭遞過來的紗帽罩在姐姐頭上,“這樣總行了吧?”

柳水柔將帽沿的紗巾垂下遮住自己,這才安心一點。她實在很害怕別人看自己的眼光。

“走吧!出發嘍!”

不是什麼節日,靜慈庵並不太熱鬧,稀稀落落幾個上香的人,且大多是婦女。這讓柳水柔又放下心頭的一塊大石。

到庵裏給各殿觀音上了香,施罷香油錢,一行人移師到庵堂後麵的竹林中歇息。

柳水柔坐在丫頭鋪好的布墊上,取下紗帽,看著妹妹揮著竹枝在林間嬉戲。兩個丫頭也感染了二小姐的好心情,隨著她互相追逐嬉鬧。柳水柔不覺又歎了一口氣,為何小妹總是這麼開朗活潑,而她卻這般死氣沉沉的?

她自小就有些敬畏這個敢作敢為的妹妹,月柔似乎從不掉淚,也從未見她沮喪過。反觀自己,卻總是毫無主見,整天哭哭啼啼。這般的懦弱,難怪得不到婆家的歡心,以至被屈辱地休回娘家,丟盡娘家的顏麵,自己的將來也不知何去何從。

想到傷心處淚水又流下來,怕妹妹見到又要生氣,忙站起身躲在一叢青竹之後,以袖拭淚。

“這位姑娘不知有何委屈,為何暗自垂淚?”身側突然冒出的男聲讓柳水柔驚喘一聲跌坐在地上,驚惶地看著走近自己的壯碩男子,怕到無法出聲。

“姑娘?”男子走近她,乍見她猶帶淚痕的清顏,不禁看傻了眼。他剛才無聊地在竹林中閑逛,忽然被細碎的抽泣聲吸引來,走近才發現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在悲泣,不由俠義之心大起。

柳水柔提心吊膽地看著他,不知他要怎樣無禮,卻見他隻是呆愣地瞪著自己,一動不動。害怕之心去了幾分,低聲囁嚅:“這位公……公子,你……”

男子回來神來,“哦,我不是什麼公子,我是一個行走江湖的俠客。生平最喜歡路見不見、拔刀相助,所以姑娘若有什麼委屈盡管跟我說,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那……這位俠士,請讓一讓好嗎?奴家……奴家要過去。”被一個男人盯著看,讓她好想逃,可是他一直擋在自己前麵。

“啊?好!”大俠應道,卻仍是站著不動。真是美哪!這位姑娘梨花帶雨,含羞帶怯的模樣,激起了他無限的愛憐。他從來沒起過這麼強烈的保護欲!

“俠……俠士?”他怎麼還站著不動?柳水柔隻好怯怯地自他身旁擠了過去,羞得滿臉通紅。

“姐姐!姐姐!”柳月柔玩鬧一陣後回頭看姐姐,竟見隻有那頂紗帽尚在原地,人卻不見了,慌忙到處尋找。轉到此處,正巧看見姐姐自一個男人的身旁鑽出來,滿臉通紅、還掛著淚痕。

該死!不待細察,她飛腳踢向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該死的登徒子!敢在我麵前欺負姐姐!我非打死你不可!打死你!打死你!”

大俠尚在失神當中,一時不察被她踢中,撲到竹叢上,然後背後再一陣密集的拳打腳踢。他被打得心頭火起,運功抵擋並轉身揮拳,一下子將嬌小的柳月柔打得後退三步,跌在地上。

“月柔!你沒事吧?”柳水柔慌忙撲過去。

“柳月柔?怎麼是你?”大俠也愣住了。

柳月柔抬起臉,“魏風坡,竟然是你?你這個衣冠禽獸!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居然輕薄我姐姐?我真是看錯了你!”

“你姐姐?”魏風坡被罵得一頭霧水,“等等,我才沒有對這位姑娘無禮!是你亂打人!本人一向以俠義為懷,路見不平,拔……”

“拔你個頭!你若沒有欺負我姐姐,為何姐姐會一副那麼委屈的樣子?姐姐,你說!”

“不,不是,小妹,這位俠士的確沒有對我無禮,你真的錯怪他了?”柳水柔拉住衝動的妹妹。

柳月柔頓住,“是嗎?”那姐姐怎麼一副被人欺負的樣子?

“聽見了沒有?”魏風坡很高興得回清白,“我是不小心聽這位姑娘在偷偷哭泣,本著仁義助人之心,才上前詢問的。你別冤枉好人!”

“哭泣?姐姐呀,你又在哭什麼?”真拿她沒辦法,好端端地又哭起來。

“對呀,這位姑娘,你不要哭了。有什麼委屈盡管告訴我,我絕對會幫你討回公道!”魏風坡豪氣地拍著胸脯。

白癡!柳月柔瞪他一眼,別人家的私事,他插什麼嘴?又勾起姐姐的傷心事了。

柳水柔苦笑,“多謝俠士的好意,不勞俠士費心了,都是奴家命不好,怪不得誰。”

淒苦的表情讓魏風坡一陣心疼,呆望著她時驀地想起,柳家有個大小姐剛剛被休回家,難道……天哪!怎麼會有人舍得休掉這麼美麗溫柔的妻子?若是他的話,心疼都來不及了,究竟是哪個笨蛋讓她這麼傷心?他很想扁他!

“喂!你看什麼看?”柳月柔見姐姐不自在地躲開他的注視,不由又生氣起這個二愣子讓姐姐難堪了。

“哦。”魏風坡很老實地移開視線,嘴裏卻小聲嘀咕:“看一下都要管,真夠潑辣。”眼角又忍不住掃向垂著頭的美嬌娘。

“對了,你到底怎麼會來這兒?看你的樣子不是來拜觀音的吧?”這幾天他和大哥老往雅香院跑,怎麼突然又在尼姑庵裏出現?

魏風坡答:“不僅我來了,你大哥和琴操姑娘也在這兒!今早琴操姑娘要來靜慈庵燒炷香,柳兄和我就陪她來了,現在他們在那邊亭裏下棋,我看得悶就到處走走了。你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哼,不用了。”雖然她大哥是很蠢沒錯,可是見到那個什麼琴操的妓女再將大哥當呆子耍,她還是會火大地想揍人!算了,別去打擾他們的好,免得大家不愉快。

柳月柔扶起姐姐,“姐姐,天色不早,我們該回去了。魏大俠,你回大哥那邊吧。”

“你們要走了?不如我跟你們一塊回去吧,女兒家行路總是不太安全的,我也可以替你們拿一點東西。”魏風坡徑自盯著柳水柔瞧,這麼嬌弱的女子可受不得一絲驚嚇。

“也好,那就走吧。”吩咐丫頭們收拾好東西,柳月柔扶著姐姐,與魏風坡緩步離開靜慈庵。

“魏大俠,琴操姑娘似乎跟我哥走得很近哦。”那女人上次還說他們兩人之間是什麼清清白白、兄妹之誼的,現在卻又整天找她的呆子哥哥,究竟搞什麼鬼?她可不相信沒錢沒勢的書呆子哥哥真能吸引她,那個琴操一看就知道是個極有野心的女人。

“哦,琴操姑娘感激令兄的相助,因此常邀令兄過去吟詩彈琴。其實琴操姑娘最近有點麻煩,有位蠻橫無禮的官家公子一直糾纏著她,琴操姑娘也想借此避開他。”

“是嗎?”柳月柔挑挑眉,那女人在玩什麼花樣?

柳水柔拉拉小妹,“月柔,大哥與那個琴操姑娘是真心相愛的嗎?”難道大哥真的要娶一個煙花女子?父親會同意嗎?

“誰知道,據說是清清白白的兄妹之誼。姐,你別擔心這個。”花魁哪裏看得上他們家那一點薄產?

柳水柔點點頭,這樣就好了。

哎,看一眼單純的姐姐,柳月柔搖搖頭,若有這麼簡單就好了,她真擔心大哥最終還是會受傷害。

“太好吃了!簡直是人間美味!月柔,你家的廚子真是不錯。”朱敬祖放下舔得幹幹淨淨的飯碗,滿足地歎息。

柳月柔無奈地看他一眼,她懷疑有哪樣東西他是不吃的。其實朱公子很好養,隻要有一碗白飯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與她印象中富家公子的模樣大相徑庭。

“月柔,不如晚上吃紅燒鯉魚好嗎?哦,鮮嫩的魚肉,香酥的魚皮……啊,再炒幾樣小菜,配上香噴噴的米飯……哦!太棒了!”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雙手交握,沉浸在美妙的幻想當中。

天哪,他是餓著長大的嗎?柳月柔實在看不過眼,有必要對這些家常菜那麼感動嗎?

哎,她哪裏想得到,其實朱敬祖正是餓著長大的!

天下首富朱家的“節儉”絕對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她絕對想不到,朱家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肉,煮飯時倒米以勺計量,一件舊衣裳可以傳三代,舍不得點燈所以天黑就睡覺……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不到,所以也就無法理解朱敬祖對食物的赤誠,亦無法明白為何朱敬祖想得最多的就是吃。

真的,你若像朱敬祖這般直到八歲時第一次逃家才吃過平生第一餐飽飯,你絕對可以明白他堅決不回家的心情!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家裏頭擱得生灰塵的銀子是可以用來換好吃的東西的!於是朱公子到處散錢的習慣,始於用兩錠白銀換回一碗白飯的那一天……

因為柳月柔不知道,所以她勾起兩指敲醒陶醉的朱敬祖,“好了,吃飽了就滾吧!我要睡午覺了。”朱公子堅持每餐都要與她共享,天天吃飯的時候就出現在她的繡樓。不過這幾天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吃完飯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下一頓才冒出來。哎,她開始覺得自己好像養了一條狗。

“月柔,我知道這些天我冷落了你,相信我,我也在忍受著相思之苦哦。請你放心,再忍耐兩天我就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陪伴著你了。”朱敬祖深情款款地拉起柳月柔的手輕吻。若不是他終於被老爹的手下逮著,押去巡視各處賬目,他也不會舍得和月柔分開。

柳月柔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一腳踢開他,“惡心!你不要讓我想吐好不好?”難道他一點都沒發現他真的不適合擺這麼深情的臉譜嗎?像豬在天上飛一樣奇怪。

朱敬祖坐在地上,摸摸被她踹痛的臉頰,“我隻是想給你點新鮮感嘛!偶爾也要體驗一下不同的人生啊。真是的,一點都不給麵子。”他可是醞釀了好久才做得出來耶!

柳月柔再補踩他一腳,“白癡!你扮得這麼爛叫我怎麼給麵子?下次練好一點再來獻醜吧!”

“真不懂得欣賞。”朱敬祖爬起來拍拍屁股,伸著懶腰走出去,“哼,像我這麼風度翩翩的美男子肯為你表演還不感激涕零?我要出去了,記得晚餐要準備紅燒鯉魚喔!”

“紅燒‘朱’肉要不要?”柳月柔朝他丟了一個木製的托盤表示歡送。這個混球,越不越不把她放在眼裏了,她會聽他的才怪!

然而一刻鍾後,青青到廚房告知大廚:“二小姐晚餐要吃紅燒鯉魚……”

柳月柔靠在門邊,皺眉看著仆人們把一箱箱行李搬進柳府。那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她把目光移到隨後款款行來的花魁琴操和她旁邊興高采烈的大哥。

“小妹,”柳仲詩見到柳月柔,興奮地告訴她,“琴操姑娘要到我們家做客幾天,真是太好了,對不對?”

“哪裏,柳大哥太客氣了,琴操才該感激柳大哥願意收留我呢!”琴操笑吟吟地說。

“不,琴操姑娘肯來寒舍,鄙處可謂是蓬蓽生輝,我們都求之不得呢!來,走這邊,我先帶你去客房安頓下來。”柳仲詩指揮仆人抬著行李,領著琴操走向客房。

柳月柔冷眼看大哥忙裏忙外地張羅,瞅準機會拉住他,“大哥,琴操姑娘為何會來我們家?”

“最近有個無賴仗著他的父親是朝庭高官,一直對琴操糾纏不休,所以琴姑娘來我們家避幾天。好了,別拉著我,我很忙。”

“柳小姐,你好像不是太歡迎我?”琴操儀態萬千地走近柳月柔,展現出媚惑眾生的淺笑。餌下了這麼久,朱敬祖竟不來上鉤,她隻好再次主動出擊,就不信鬥不過這個沒點女人味的小丫頭!

“難得,琴操姑娘竟然看得出來?”柳月柔彈著指甲,“可有的人哪,看出來了還是不識相地賴著,琴操姑娘應該不至於是這種人吧?”哼,也不打聽打聽,以為她是好欺負的嗎?

沒想到她竟這麼伶牙俐齒,琴操嫵媚地一撩頭發,“我倒是想走,可惜令兄那麼誠懇地邀請,讓人不忍拒絕啊。”哼,如果柳仲詩不是她接近朱敬祖的踏板,她早就甩掉這個煩人的書呆子了。

“原來琴操姑娘這麼體貼我大哥呀,我一定會轉告大哥的。對了,相信朱公子知道了琴操姑娘對我大哥的這番情意也會很感動的。”她一直覺得琴操的目標應該是朱敬祖,且試她一試。

琴操變臉,“什麼情意?我與柳大哥是兄妹之情,你別在朱公子麵前亂說!”

她果然在垂涎朱敬祖!柳月柔心頭火起,表麵卻擺出燦爛的笑,“哎呀!琴操姑娘不要害羞了啦!這是很自然的事嘛,我們和朱公子都會祝福你們的。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最多我不跟大哥說嘍!放心,我們大家心裏明白就好了。”嘿嘿,與朱敬祖那痞子相處久了,多少學到一點他那套無賴式的“善解人意”(不管你原意為何,一律幫你解釋成我想要的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