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金瞳是我們殷族最赤膽忠心勇士的特征,每千年方誕生一人。這是我們一族的驕傲,卻也是災難。”
“爹?”少年聽聞,恐懼且迷茫地輕喚了一聲。
寬厚的大掌輕輕撫於愛子的發心,傳遞著深沉的父愛與力量,寬慰道:“至渝,你隻要記得我們殷護一族是為信仰和誓言所活的,這便足夠了。”
……
專注地聽著故事的英雋風幾乎忘記了手中的紙錢,半晌方問:“從那以後你便跟著你家爺了?”
“不。”燒完手中的紙錢,徵羽拿起香、燭前的酒杯奠了三杯酒,這才又緩緩道:“爺將我帶回府中養傷,派人悉心照料。待我傷好痊愈後,他說我若願意留下來,可以和他一起做伴解悶;若是想走也絕不阻攔。”
他下意識地扭頭再度看向不遠處仍在撫琴的趙啟弦,“唯一的要求便是我誓死都要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著。最初在爺府中養病時,我每夜都會因噩夢而驚醒,以為自己身處的仍是族人的屍海血泊中。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不敢去回想起那些場景、那些記憶。”
……
“我救了你,你的命便是我的!我要讓你活著,你便不能死。”趙啟弦神色一凜,轉身背對徵羽。雖隻還是少年,語氣間卻已充滿了渾然天成的威嚴與霸氣。
“……是,我的命是小王爺您的。”徵羽單膝下跪,順從地喃喃重複著話語。甚至連我們殷護一族得以傳承下去的命脈都是您賜予的。
“十五年。”趙啟弦微微回頭看向他。
“呃?”他不解地抬眼對上主子的眼瞳。
“十五年,你隻要為我效命十五年。之後我們各不相欠。”
徵羽並不作答,隻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迅速點向自己胸口大穴,一粒明珠便由嘴中緩緩飄出。他雙手接過殷丹,恭敬奉上。
……
“我並不是單純為了報恩而留在爺身旁。突遭大變後,人惟有兩種選擇;我所選的,是第三種罷。”被火映紅臉龐的徵羽喃喃自語:“……有時候父母族人皆健在,也未必是種福氣。”
“呃?”英雋風不解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故事的繼續。
……
追趕一隻金黃色鳥雀的少年奔到花園中九曲橋的盡頭,方向躍上橋欄杆施展輕功追去,卻赫然發現不遠處的湖盡頭,岸上有一個中年男子正轉身離去;身後,是一個行禮起身拭淚的女子。
娘又哭了,是因為那個人罷……
趙啟弦握緊拳頭,憎恨地望著那逐漸消失於樹影後的男子身影。
“小王爺是要抓那隻小鳥罷?”氣喘籲籲尾隨著他而來的管家即刻扭頭向身後的家丁、仆役令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幫小王爺抓鳥?!”
“是、是、是!”
遣散手下後,管家交握著手掌諂媚地道:“小王爺請放心,即便是抓不到也沒關係,小人這就親去為小王爺您買一百隻這樣的小鳥回來。”
“下去罷。”趙啟弦揮揮手,轉身又望向湖岸邊那在丫鬟攙扶下離去的娘親。
看著主子孤寂的背影,徵羽從灌木後走出單膝下跪,語氣恭敬道:“殷護一族,丹心護主。忠心效命,至死不渝。”
“你那日不是已將殷丹交出,宣誓效忠了嗎?”趙啟弦聽聞,不解地回首看向他,“莫非……”
“正是。將殷丹交於對方,的確是我們殷族決定效忠於他;隻是,隻有當我們向對方宣誓這一十六字時,方是心甘情願。”
趙啟弦微微眯了眯眼眸,緩緩道:“你們殷族的血脈如今便要靠你這最後一人來傳承,所以你該很清楚自己是要活下去還是去報仇;若是要活下去,那麼便永遠忘記你體內有殷丹這回事,以自己的意願代表你們全族人好好地活下去。”
……
“爺的這句話,我至今仍記憶猶新。”
“‘以自己的意願’……是否這樣,所以當你看到我的打扮時也不會吃驚?”他對上他的眼眸。
注視著眼前原本逐漸昏暗下去,因自己所放入的那張紙錢而在瞬間又熊熊燃燒起來的灰燼,徵羽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石台邊緣的主子身影,“嗯,你必定也是如我般選擇著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希望上天不會總是殘酷地開我等凡夫俗子的玩笑,讓我們終其一生去尋找……或者用盡一生去忘記。”
“你預備隨你家爺一直旅行嗎?”
“隻要爺有這樣的打算,徵羽會追隨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