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心呼我命休矣之時,忽覺身體撞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定神一看,但見兩匹坐騎和馬車都安然無恙地停於眼前,那墨綠色衣衫的中年男子站於兩匹駿馬之間雙手分別輕撫它們的脖子,低喃安慰著。
徵羽忙從地上爬起躍入馬車內檢查,見包袱、行李一樣不少方重重舒了一口氣。
老天保佑。
趙啟弦起身拍打衣袍上沾染的塵土,驚異地發現原來腳下所站的那片微拱六角花紋地麵竟是之前那動物的龜殼,後方不住左右擺動披被鱗片的正是它的長尾。驚歎之餘,他朝那中年男子拱手正欲言謝,哪知腳下原本柔軟的龜殼陡然間竟硬如磐石並急速下墜,殼中的動物也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你個蠢材!”男子大喝一聲,右手一揮,便有一股黑色光芒離掌飛出將腳下龐大龜殼卷起緩緩上升。
而那殼內的動物自顧自飛出幾丈,竟是巨蛇一條。聽聞身後主人大喝,它回首一看,這才發覺自己竟已飛出了龜殼,趕忙又飛回來從龜殼頭部孔洞飛入,帶著三人、兩馬及馬車飛向林間安全之處。
還未等他們落地,便聞腳下“撲哧”一聲,原本直徑約三丈的龜殼突然間縮小成拳頭般大小跌落於地,眼看便要將那同樣縮小未及從殼裏溜出的蛇尾壓住。那蛇情急之下用力一抽尾巴,得以脫逃。正待它方想鬆一口氣,卻瞥見趙啟弦主仆和兩匹馬正目瞪口呆地盯看著自己,它莫名其妙地迎上對方目光半晌,才醒起自己此時身上什麼都沒穿,不覺臉一紅,就地滾進了一旁的落葉堆裏。
當它再度從落葉堆裏爬出時,身上已層層疊疊整齊地粘滿了枯黃落葉,仿佛天生天長的鱗片一般。正在它得意之時,突然身後黑影籠過,原來竟是他身後龜殼立地不穩,搖晃許久後終於倒落重重地敲落當頭。
“好,好多臘腸做的星星喔!”言畢,那手指般粗細的蛇眼一白,身體一軟便癱於地上。
男子鼻間冷哼一聲,上前幾步彎腰將那蛇連同龜殼一同放進懷裏。看來四方浮島大陸愈來愈不平靜了,護世法力分布不均勻是顯而易見的,否則此處也不會出現此種妖物。
趙啟弦忍住笑意,理理衣服上前對那男子拱手行禮:“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在下趙弦,這是隨從子愉。”
男子點點頭,轉身便想離開。
“不知恩公可否告知尊姓大名,以便在下銘記大恩於心。”
聞聲頓於原地的男子扭頭看了他一會後拱手還禮道了句:“不必,告辭。” 便揚長而去。
由蔥綠間逐漸遠去消失的孤獨背影中,趙啟弦輕易地讀出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覺佇於原地。也是個尋找離家出走意中人的孤獨旅行者罷。
坐騎驪馬似察覺到主人的心情,走到他身旁,用頭蹭著他的臉。他轉身輕撫馬兒的臉頰,不覺又於心中暗暗歎道:天底下總有許多如我,如他般尋不到屬於自己的牽絆。
“除馬車壁破損穿洞外,其他並無大礙。去前方小鎮尋個木匠修理修理便好。爺,咱們還是啟程罷。”大致整理過馬車的徵羽於車尾為主子掀起車簾,待其上車後便駕著馬車出了樹林。
穀底,龐大卻殘弱的身體竭盡全力睜開眼睛妄圖再看一眼擊垮自己的對手,於心底永世詛咒,卻意外地看見眼前正有一團空氣正霸氣悠閑地慢步向自己——這一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手到擒來的獵物。伴隨著痛苦的抽搐,銅鑼般大小的血紅眼瞳因恐懼不甘而圓睜,卻也終於黯淡下去,成為一片死色。
我終於找到了!更多,更強大的欲望與力量!
哈哈哈哈!
林間一片默然,竟令才回到自己窩巢的小獸、小鳥恐懼地再度四散逃命,不知所蹤。
明淨蒼穹下,山腳小鎮一個木匠作坊門口,徵羽正和一個年輕木匠在那輛破損馬車前說明著材料要求,同時學習著如何分辨各種木材。
一旁背靠廊柱微蹙劍眉的趙啟弦似乎沒有嗅聞到亦沒有看到身旁那滿滿一紙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隻任思緒倘佯於這民風淳樸的山腳街市之間。
不知這座山腳小鎮是否也有一家清幽茶館?
便是有,又待如何?難道此時身邊還有小曲兒伴我品茶嗎?
你此時與他在何處做何事呢?會偶爾想起我這個偶然進入你生命的過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