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儉!”茹果果終於反應了過來,“我……我辛辛苦苦為你擋敵,辛辛苦苦地到處找你,你……你……你卻……你對不起我!”她氣得渾身發抖,愛恨恩仇,忿恨委屈,百般情緒,倏然之間都湧上心頭。以為會淚流滿麵,但手背擦著臉蛋,卻是幹幹的,一顆淚珠都沒有,心裏的傷痛,卻因為幹涸而越發深刻。
“小媽若是肯成全王儉與琉琉,從此天涯陌路,各不相幹;小媽若不肯成全,”王儉仰首望著洞頂,騰出的左手忽然自頭頂拿過金藤笠,扔向茹果果,“則以此笠裝了王儉的人頭,帶回京城交給皇上!”
“他日你若另娶,則以此物,盛了你的項上人頭,八百裏加急,給朕送來!”
當時隻當是笑話,誰知竟一語成讖!
茹果果呆呆地接了金藤笠,欲哭無淚。
王儉再不開口,隻將臉湊近了上官琉琉的肩胛骨,仿佛無比陶醉於那美人香中無法自拔。
茹果果尖叫了一聲,衝出洞口,飛身上馬,重重一鞭,打在白馬背上,那白馬吃痛,放開四蹄疾跑,勢如奔雷逐電,隻聽得身後厲罡大叫“妹子、妹子”,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什麼都沒有了!
她心痛如狂,絕望到了極點,也無助到了極點,腦中空空洞洞的,好像神經全都麻木,知覺也消失了,隻覺得天地茫茫,孤身隻影,竟不知該走到何處?
下巴忽然碰著一物,她茫然低頭,卻發現正是王儉扔給她的金藤笠。
“小媽若是肯成全王儉,從此天涯陌路,各不相幹;小媽若不肯成全,則以此笠裝了王儉的人頭,帶回京城交給皇上!”
京城?
“我要找姨媽去!”這個念頭忽然浮現心頭,“我要告訴姨媽,她說對了,男人,果然個個寡情薄幸!”
她又是重重一鞭,白馬嘶叫,四蹄翻飛,奔騰如電,一人一馬,朝著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明知道這樣的落荒而逃很沒有骨氣,但是,她真的很想逃得遠遠的,遠遠地避開那人與那事!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自私到隻能獨享的啊!
王儉呢?
是不是已經醉倒溫柔鄉?
也許王儉的確想過一醉不醒,但有人不願意!
厲罡!
“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第一次,厲罡麵對著王儉,恭敬的臉上出現了不滿。
王儉一手摟著上官琉琉的腰,一手摸著上官琉琉的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就像你所看到的,我和琉琉不日就要成婚了。”
上官琉琉驚喜地抬起了頭。
厲罡不能置信地盯著他崇拜的大人:“夫人呢?”
“厲罡!”王儉竟然笑了,“當日是你說的:夫人不值得!”
厲罡的臉漲得通紅:“卑職目光短淺。但我們經曆了這麼多,足以證明夫人……”
“證明什麼已經不重要了。”王儉的眼中,流露出悵惘之色,“這世上有什麼是真正經得住考驗的?我一直信賴的皇上,今日都能棄我如敝屣,何況其他?小媽她之所以這麼做,也不過是覺得愧疚,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廉價的報恩和無謂的同情!”他自嘲地一笑,“我隻是小媽眾多選擇中的一個,小媽沒有我,照樣可以活得瀟灑;而琉琉,”他憐惜地望著上官琉琉,“琉琉沒有我,卻什麼都沒有了。”
“大人,你所說的,厲罡不懂,也不想懂。厲罡隻看到,夫人對大人,情深意重。厲罡都能看到,大人怎會不知?”
“厲罡,什麼都不必說了。”王儉痛苦地揮了揮手,“一切已成定局,再說何益?”
“大人!”厲罡失望地望著王儉,“大人從來不是這樣優柔寡斷隨波逐流的人。”
“我說過,一切會變的。”王儉意興闌珊,“皇上視我如肉中之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我隻能像狗一樣,到處逃命。你若是我,你變不變?”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心目中的大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目光如錘,仿佛正把這句話像釘子一樣慢慢、慢慢地打入王儉的內心。
王儉怔怔地瞧了他一眼:“厲罡,我已經不是你的大人了。你走吧!”
“保重!”厲罡一抱拳,竟毫不留戀地大步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見了,王儉才頹然坐下:“琉琉,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不是!”上官琉琉蹲下來,溫柔地自他身後抱住了他,“隻是他們都不了解大哥!”
“了解?”王儉苦笑,“連我自己都快不了解自己了。”他遊目四顧,仿佛不勝彷徨,“琉琉,天下之大,再無我王儉可去之處。你跟著我,隻有吃苦罷了。”
“我不怕!”上官琉琉抱得更緊,“大哥,縱使天下人都離大哥而去,琉琉會一直陪伴左右。”
“琉琉!”王儉情動,“可是,皇上派出的殺手不久又會再來……”
“大哥,你信不信我?”
“除了你,我還有誰可信?”
“那好,大哥,皇上不要你,還有皇後!”
“皇後?”王儉目光閃爍。
“天下未必隻能男人統帥!”上官琉琉那麼說的時候,臉上帶著一份陌生的自信和驕傲,“皇後是值得我們依靠的人!”
“可是,”王儉猶豫了,“國丈爺……”
“皇後任人唯賢,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何況,殺國丈爺的罪魁禍首是皇上!”上官琉琉握緊了王儉的手,好像要把勇氣輸送給他。
“好吧!”王儉似乎下定了決心,“反正我已經窮途末路,死馬當活馬醫吧!”他甚至還笑了一下,好像一個困擾他多日的問題突然得到了解決。
上官琉琉也笑了,依偎在王儉胸前,低聲說道:“到時候,我們的事就請皇後做主。”
“好!”王儉的目光掠過了上官琉琉的青絲,望著天邊的雲層,太陽正從雲層之後重新露出臉龐,依然是那麼璀璨耀眼,光芒奪目!
“縱使浮雲能蔽日,終有破雲而出之時。”他默默吟道。
“大哥在說什麼?”
“說我的境遇!”
“大哥放心,隻要你忠心於皇後,他日相爺之位,自當重獲!”
“相位麼?”王儉的唇邊勾起一抹懶懶的線條,“是啊,相位!”
皇後還是那麼溫和而賢惠,若不是王儉從上官琉琉那裏知道皇後有篡位之心,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這個體態豐盈、氣質高雅的中年美婦,帶著一絲溫婉的笑容,那盈盈的笑意仿佛能印入人心底最深處,這樣的女子,竟然也有睥睨天下、叱吒河山的雄心!
他望了一眼,便低下頭去,仿佛已被皇後的氣度震懾,不敢以目光懈怠這天下第一女子!
皇後笑了,再淡然的人,也喜歡這發自肺腑的尊敬和愛護。何況,她胸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