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與袁琬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感情自然好,袁尚心疼地撫著她的發絲:“如今你正當二九好年華,若是別人家女兒,早已日日有夫君寵愛,有福氣的說不定已經子女繞膝,我家琬琬這般相貌才情,卻……”
“三哥,我這不是很好嗎?”她製止他繼續說下去,挽上他的手臂往軍營裏走去。
袁尚歎息:“袁家就你一個女兒,本該是萬千寵愛於一身,風光大嫁,如今卻要你為了袁家霸業女扮男裝,混進敵營。琬琬,自從你去了曹營之後,三哥總是會被噩夢驚醒,醒來後又擔心你會不會真的被曹操發現,若是發現了之後你該如何自處。”
袁琬搖搖頭:“有三哥日日為我祈福,我又怎麼會被發現?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們是一家人,所謂樹倒猢猻散,如今我們一家人更應當同舟共濟!”
袁尚咬牙,憤憤道:“若是有的人也能像你這麼想,那就好了!”
那日在曹營聽到曹操說關於父親分家的事情,袁琬心中有幾分了然,問道:“三哥,你可是在說大哥?”
提起這個大哥,袁尚顯然沒什麼好話:“哼,如果不是他跑到父親麵前去胡言亂語一番,父親又怎會做出分家這種事來?”
袁琬焦急萬分:“我真是昏了頭,剛剛竟然忘了跟父親說此事!如今曹操攻下徐州,不日就要駐軍黎陽,父親此時分家,實在是種下一個大大的禍端!三哥,此事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挽回?”袁尚冷笑:“如今青州被大哥要去了,幽州那邊父親派二哥鎮守,高幹得了並州,送到他們手上容易,但若是收回來,不知道要費多少力氣!”
袁琬卻聽出了端倪:“三哥,那你呢?”
袁尚滿不在乎:“我?父親說我年紀小,讓我跟他留在鄴城,他說鄴城是我們的家,你將來嫁人了,總要回娘家的。”
冀州,是父親留給她跟袁尚的,袁琬已經可以確定這一點了!
因為不是同一個母親所出,再加上袁譚常年征戰在外,袁琬與這個大哥並沒有什麼交情,她與袁熙的關係雖然不比袁尚,但是也能有說有笑,可是麵對這個大哥,她總覺得他無比陰沉,所以不太與他來往。
“大哥常年在軍中,戰果累累,青州一大半是他打下來的,父親將青州給他也無可厚非,而父親將大哥過繼給了大伯父,無疑就等於間接就告訴所有人,將來袁家的一切,大哥都沒有資格去奪。”袁琬看著他:“父親此舉用心良苦,三哥,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袁尚被她這樣一說,態度軟化了不少:“你說的沒錯,此時我們應當風雨同舟,我隻不過是看不慣大哥在這個時候急著要分家,父親對我的期許我是知道,他希望我能夠守住鄴城,將來能夠照顧到你。”
袁紹的用心良苦,袁琬怎會不明白,正因為如此,她才要做出努力,她不能看著父親和哥哥們死在曹操手上。
兩人坐在軍營邊的草叢裏,袁尚忽而問道:“琬琬,你還在想著孫權嗎?”
他突入起來的一問,袁琬愣了半晌:“沒有。”
袁尚輕笑:“既然孫權已經娶妻,那你也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三哥雖然沒什麼用,但是定不會讓你將來的夫君欺負你的,若是看上了誰家的人,隻管跟三哥說!”
袁琬捶了他一拳:“你當我是山賊頭子麼?要搶一個壓寨夫君?”
兄妹兩人又閑扯了一會兒,她恍惚地看著滿天繁星,想著剛剛在腦中浮現的那一張臉,心底竟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而眼皮逐漸往下沉,她盡力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卻真是陷入更深的睡眠。
“琬琬,這是三哥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
……
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感覺混混沌沌的,袁琬這才發現,自己現在被綁住了雙手,這裏好像是某一處的客棧。
“五小姐,您醒了?”祁連迎著她冰冷的眼神,無奈地說道:“我也不想這樣綁住您,可是這是三爺的意思,他讓小人務必將您送到吳郡。”
袁琬怔忡地看著他,呢喃著:“這真的是,三哥的意思?”
在祁連的印象中,五小姐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氣概是絲毫不輸男子的,可是如今卻見她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竟泛起一絲不忍:“五小姐,三爺也是希望你能夠幸福。”
什麼叫幸福?
袁琬已經開始迷茫了,在她前世,姑且稱之為前世的時候吧,她覺得能夠完成每一次任務就是幸福,莫名來到了這個亂世之後,她覺得能夠平安就是最大的幸福,她所做的一切,說的每一個謊言,都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在這個亂世之中活下去。
“祁連,鬆開我。”袁琬冷冷地說出這句話。
祁連搖著頭:“五小姐,三爺吩咐了,絕對不能夠鬆開,您就別為難小人了。”
“你覺得,憑這根繩子就能綁住我?”袁琬淡然一笑,“你該知道我是習武之人,這點力氣還是有的。”
祁連歎了一口氣,深深看著她:“三爺也說過了,所以讓大夫給五小姐開了一種藥,您不妨試試,現在還使得上勁麼?”
果然……袁琬掙紮著,卻愈發覺得疲憊,袁尚到底是給她服了什麼藥,她竟然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到了吳郡,小人自然會為五小姐鬆綁的。”祁連撂下這樣一句話,“小人這就下去給您取一些吃食如何?”
此刻袁琬隻覺得心中沉甸甸的感覺,雖然具體的過程她記得不大清楚了,但是官渡之戰的結果她是知道的,曹操大勝,袁紹必敗,如今不明就裏的袁尚還把她送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叫她怎能放心的下。
“祁連!”袁琬焦急地喊住他,“趕緊給我鬆綁,否則後果絕對不是你我能夠承擔得起的!”
“五小姐,您還是別白費心思了,小人答應了三爺,就務必要將您送到吳郡。”祁連到底有些不忍,最終還是說道,“不過到了吳郡之後,小人就不會再看著您了,到時候要去哪兒,就是五小姐的自由了。”
“這是哪裏?”袁琬有些心急,去吳郡再快也要半個月的行程,如果她等到了吳郡之後再返回,隻怕官渡之戰都要打完了!
而祁連的答案卻讓她大吃一驚。
“回五小姐,此地乃是巴丘。”
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已經睡了好幾天?袁琬愕然道:“不是要去吳郡嗎?為什麼要來巴丘!”
“是三爺吩咐的,他怕五小姐到了吳郡之後立刻就會回去,所以讓小人帶您先到巴丘兜一圈,然後再去吳郡。”
有這樣的哥哥,她是不是太幸運了一點?然而現在可不是感動的時候,袁尚這樣對待她,她就更加不能讓曹操打勝仗,如果袁紹此戰敗了,那麼照著曆史的進程,很快鄴城之戰就會到來,還有她那個虎視眈眈的大哥,袁尚到時候就真的危險了!
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周瑜忽然發覺,在他隔壁一桌吃飯的人格外眼熟,特別是在那個年輕女子朝他使了一個眼色之後,他就更加確定,他們一定認識。
此刻他將捏著酒杯放到唇邊,不禁有了一絲興致。
而袁琬正在苦惱該怎樣擺脫祁連這個忠心耿耿的跟班時,竟然意外看見了周瑜,雖然他們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她就是有一種直覺周瑜一定會幫助她。
“祁連,我想通了,既然要去吳郡,那就去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了,你現在就去準備馬車,我們出發吧。”
祁連心中一喜,這幾天五小姐絲毫不配合,讓他傷透了腦筋,為了伺候五小姐吃飯洗澡,他還專程雇來一個丫頭。
既然她願意去吳郡了,那麼他自然覺得好,可是她真的有這麼聽話?
看著祁連疑惑的眼神,袁琬歎了一口氣:“這幾天我被你們喂飯,都沒有好好吃過一口,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綁住我的腳,鬆了我的手讓我好好吃個飯。”
一聽這話,祁連不禁笑了:“五小姐,祁連雖然笨了點,但還是知道,如果把您的手鬆了,那麼還綁著腳做什麼呢?您有手,不是可以自己解開?”
袁琬看了一眼身旁的伺候丫頭:“小春不是還在這裏?”
這個小春畢竟不可靠,祁連謹慎地想著,思忖片刻道:“五小姐,再委屈您一下,小人這就去準備馬車,等到了馬車上,再給您鬆綁。”
袁琬淺笑:“祁連,你真是我三哥的一條好狗。”
祁連被她這句話氣得滿臉通紅,心中雖然氣惱,但她畢竟是小姐,也不好發作,隻是語氣不善地吩咐道:“小春,好好看著小姐。”
周瑜放下酒杯,見那個年輕男子起身離開,此刻那一桌隻剩下兩個女子,他更是確信,那個年輕女子有話想要對他說。
“小春,你上樓去把我們的行李收拾一下。”袁琬吩咐道。
那個叫小春的丫頭一臉為難:“可是祁先生吩咐讓我在這兒照顧小姐,還是等祁先生回來再上去整理吧。”
袁琬提高嗓音:“我被你們綁成這樣還能走到哪裏去?你們給我吃了十香軟筋散還不夠嗎?”
“十香……軟什麼散?”小春疑惑地說道,“我們不曾點這道菜呀。”
袁琬一翻眼,她不知道祁連給她吃了什麼藥,讓她整日昏昏欲睡,手足無力,就想起從前在電視上看見過有一種叫做十香軟筋散的東西,估計效果跟這個差不多,就隨口給它取了這麼一個名字。
“我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你趕緊給我上去,否則你的工錢一分也別想拿到!”
小春急得大哭了起來,此刻周瑜的嗓音柔柔響起:“這位小姐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事?”
白衣男子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方才還哭得稀裏嘩啦的小春也止住了哭泣,袁琬開口道:“也沒什麼事,我讓這丫頭上樓去整理行李,她不願意,我說要扣她工錢,她就哭成這樣了。”
周瑜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吊錢放進小春的手裏:“去做該做的事吧。”
小春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一時之間竟然看呆了,直到袁琬冷聲說話的時候才清醒過來,捏著手裏的一吊錢,慌忙回道:“我這就上樓去給小姐整理行裝,隻是小姐,您可千萬別亂跑,否則祁先生要著急的。”
“我還能夠跑到哪裏去!”
小春靈機一動:“小姐,別怪小春冒犯,我先把您的腳綁起來吧。”
“你”
周瑜疑惑地問道:“你家小姐的手腳為何都要綁起來?”
小春一邊掏出隨身帶著的繩子蹲下去把袁琬的腳綁起來,一邊按照祁連的吩咐解釋道:“我家小姐有一種怪病,病發的時候會傷害別人和自己,所以手腳一定要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