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後,她心心念念的,便是那素衣出塵、風流雅致的少年。時常月下把盞,漫漫長夜,自斟自酌,自遣一襟幽怨。
直至,三日後的雨夜,一頂花轎落在了青樓門前。
“鳳伶,大喜、大喜呀!”
那晚,嬤嬤傳來的一句“喜訊”落在她耳中竟成了晴天焦雷!
“知府大人往牡丹坊下聘禮來了,指名要為洛陽當屆花魁贖身,今晚就抬了花轎來迎娶第九房小妾,女兒,你可算熬出頭了,快打扮打扮,換上新嫁衣,上花轎吧!”
知府大人?那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那個昏庸的糊塗官!今夜便要迎娶她為第九房小妾?!
“不!我寧死不嫁!”
她憤然摔了鳳冠,奪門而出,驚慌中,竟一頭撲撞在門外一個瘦猴樣的糟老頭子身上,被人逮了個正著!
粗繩綁縛了雙手,掙紮中,她淒然叫喊:“官老爺,您發個善心,放過我吧!”
“本老爺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來給你贖了身,這不就是發了善心嘛!”門外瘦猴樣的知府老爺心眼兒小、火氣兒旺,端著官架子指使手下一撥人:“來呀,把這個不識抬舉的丫頭押到轎子裏去!”生米煮成了熟飯,饒是洛陽花魁,她也得乖乖就範!
納個妾,場麵搞得如同捉押囚犯,把人捆綁嚴實了,猛勁兒往門外推。
徒勞地掙紮一番,她無望地閉了眼,眼角滑落淚痕,眉宇間卻浮了一片毅然決絕之色,即將被人推押上轎,她一挫銀牙,正欲咬舌自盡、尋個解脫時,忽聽門外有人笑言:
“這是哪家山寨的土霸王來本城搶親,嬤嬤,趕緊與我去衙門報個信,讓知府老爺趕緊差人來捉了這一幹目無王法的賊人!”
這話兒落到耳朵裏,牡丹坊中鬧騰著的一撥人表情可是精彩紛呈,知府老爺既尷尬又犯窘,空張著嘴巴答不上話。本想尋死的人兒倒是怔了一怔,抬眼望去,落了話正往門裏走的少年,素衣輕盈,風致翩翩,竟是無比的灑脫出塵。
“流風公子……”
語聲微顫,鳳伶眼中噙著淚花,望著門外走來的素衣少年,含淚一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少年本是打這門前經過,卻聽得門內沸反盈天,看得官老爺強行納妾,心中忿忿不平,這才舉步邁進門來攪局。
進門時,入目一張含淚而笑的鉛華容顏,他微訝:原來是她?!
“嬤嬤,鳳伶的贖身契呢?三天前我便問你要了,怎的還不拿來?”他一伸手,這就催人拿贖身契來。
老鴇一愣,“三天前?”他管她要過贖身契?她怎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錯!”少年不慌不忙地從袖兜裏掏出一隻翡翠杯,遞至嬤嬤眼前,“這是你該收的訂金,等會兒還有一箱子金錠送上門來等你清點數目。”他招了招手,喚來門外路邊一個腳夫,附耳輕聲叮囑一番,腳夫點個頭,急急奔著錢莊去了。
老鴇盯著那隻價值不菲的翡翠杯發愣時,知府老爺卻不依了,仗了自個頭上戴了一頂烏紗,端足了官架子與少年抬杠:“這丫頭的贖身契是本老爺先得的,你憑什麼跟本老爺搶?”
少年倚靠在門框上,有意無意地擋了門口出路,慵懶地眯了眯眸子,嘴角一翹,似笑非笑,“豈敢!知府大人要納鳳伶姑娘為妾,這可叫人有些不明白——朝廷裏風紀甚嚴,敢問大人是不是向天老爺借了膽,就不怕讓人參上一本,罵您是個品行不端、好色成性的老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