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宮變(3 / 3)

“主要是不知道皇上現在的情形。”宰府擦擦汗,“依我之見。白鳳女帝並非不智之人,或許可再看看情形。最好等到我在軍中安插的人飛鴿回報。”

“……”蘇纏綿忽然說:“恐怕是等不到了。”

宰府霍然抬眼,“這是什麼意思?”

男後一旁冷聲道:“朝裏能收到軍情,你卻收不到傳書,明顯軍中早已生變。宰府你關心則亂,怎麼想不到這點?”

陸乘風越聽越糊塗。關心則亂的難道不該是皇後嗎?不過宰府和皇上的臣君之誼,也一向友情甚篤就是了。

正詭異著,外麵又亂起來了。

男後提高聲音:“北雁!”

已有其他宮人慌張跑來,“啟稟皇後、宰府、賀貴人、蘇充依……三衙四府的幾位大臣如今都聚在宮前,要求拜見皇後。說有要事相商。北雁和陳良使在那邊攔著,隻是攔不住。”

男後冷哼一聲,重重拍案。隔著一重門,竟已聽聞紛踏步聲,那群人竟是直闖進來,豎在了屏風之外。

“爾等外臣!怎敢擅闖後宮?”男後大怒而起。

“皇後!如今不是論禮法的時候了。皇上不在,臣等也隻能找您!”那邊有臣子諍諍。

“一派胡言!”男後青著臉道,“上有宰府監國,下有左將右丞!三衙四府有事自當逐級上報。何況自古後宮不問政。難道你們不知道?”

“後宮不問政,那宰府大人為何在這裏?”

“宰府乃我娘家長姐,與本宮在此閑話絮舊。”男後冷眼一閃,“難道還要向你們說明不成?”

“臣在門外聽宮人說,賀貴人蘇充依兩位也在。便是皇後娘家長姐,與後宮同坐一室,恐怕也於禮不合吧。”

“好個狡詐言辭之流。本宮記得你是去年皇上親點的探花,怎麼這麼快就忘了皇上對你的恩典?”

“臣不敢。臣冒死來此,正是為了皇上!”

男後冷嗤,“好啊。那本宮就聽你說。你為了皇上,是打算要做如何?”

“恕臣直言,如今白鳳一族膽大包天,不分好歹。皇上本著仁善之心相助救援,她們卻反過來設陷害人,挾持皇上,實乃辱我大荀。”

男後冷眼窺望,“那麼、你當要如何。”

那女子微頓,轉頭看向身後,諸臣賊眼紛紛,你看我,我看你,竟一並有些退縮,女子一咬牙,暗罵一聲無膽,隻得咬緊牙關,抬頭自言:“如今之勢,很是顯明!分明安陽與白鳳相互通串。我們這邊一旦慌亂,隨意派兵攻打白鳳,兵力首先分散。安陽更會借道自成曲攻來,況且萬歲已在白鳳族手中。我軍與其交鋒,定受挾製!到時捉襟見肘腹背受敵。總之白鳳為餌,我國為魚。安陽才是釣魚客!”

男後輕輕冷笑了一聲,“那麼依你的意思是?”

那臣子往身後處看了一眼,另一人咳了咳舉步邁上。

“千歲本是相家公子,知書達理,通斷是非。自然知道自古以來,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白鳳以一夷族小國,竟敢對本朝做出要挾之態,憑的是什麼?憑的就是皇上落在了她們手中!若聽之任之,不但皇上回不來,還向四方諸國失了我們大荀儀態!”

男後皺眉看她。

那中年女子自知理虧,竟垂眸不敢與他對視。

“敢請皇後深明大義。傳詔三殿下,立時入主東宮,代為主事!”

宰府大怒,“你們反了不成?你們身為人臣,不在這個時候各守本分各司其職,竟敢來此大逆妄言。皇上如今到底怎樣,你們與我一樣不明。你們怎敢妄斷她便回不來了?退一萬步,便真當若此。皇上早有皇女荀琳,又怎麼輪到三殿下?”

那女臣皮笑肉不笑道:“琳殿下今年隻有六歲。我朝現處危急時刻,需有能夠理事的明君繼位。三殿下多年來為國操勞,二十歲前早就立下過累累戰功。過人之處,舉國皆知。如今又在京內,剛好可得主事。”她一字一句,睨瞧宰府,“難道宰府是怕失了國舅之位,因此才罔顧國運,推三阻四?”

“你!”

“一派胡言。”男後冷冷道,“本宮之印,力在後宮。家國大事,做不得主。三殿下有意承擔國運,是好意還是別的,本宮都孱弱難助。如今皇上雖不在京裏,太後也並非幾位殿下的皇父,但無可奈何,也隻好請太後出來主事。”

“千歲說得對。”

兩扇門由外至內向裏推開,一個白衣女子似笑非笑,背手轉頭。陸乘風隔屏而窺,立時心髒狂跳。這這這不就是那天深夜後花園裏,和所謂三殿下在一起的那位嗎?千萬可別看見他啊。

“莫大人。”男後端坐依舊,睨她一眼,“你這節度使被外放很久了。總賴在京裏不走是怎麼個意思?”

“皇後這是明知故問,難為荊情了。”女子挑唇,“荊情身子不好,雖接到皇上的任命,一時三刻啟不了程在京裏養養病罷了。”裝模作樣地咳了咳,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又道:“太後他老人家,不是在靜慧寺參佛嗎?小臣早先去問過他老人家的意思了。正是得了太後的恩準,這才敢來問皇後借印。”說著拱手,抬眸粲笑。

男後握著椅背的手猛然攥緊,忍耐半晌才道:“那麼太後如今何在?”

“千歲放心。小臣已加派人手,圍了整座靜慧寺,保護著老人家呢。”

“哼。好。你很好。”男後氣笑,“你還可容本宮說句——不同意?”

“小臣一向最守本分,豈敢脅迫千歲?”女子漂亮的臉上,慵眉微挑,“隻是現在要請宰府大人先與我等回去共商如今的大事。”

男後無言轉向宰府,緊握的手掌說明了他隻是氣勢好看,其實內心一樣緊張。

事情很明顯。如今皇上落入白鳳之手,生死不知,三皇女借勢逼宮。說是隻是請封東宮,便於理事,但一旦封了她,她傳令撤兵不管荀臨死活。天下還不是落入她手中?

但現在眼看著朝中諸臣,與她相互串通。竟已挾了太後,又圍了這六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連宰府亦不能在此商量,男後實在急紅了眼線,一時瞪視著他那姐姐,說不出一句話來。

當下形勢容不得宰府吩咐更多,隻皺眉想了想,轉頭看準陸乘風,小聲道:“此事要勞賀貴人,立刻想辦法出宮,去鍾尚書家中講明宮內情形!”

鍾尚書?這誰啊。陸乘風欠扁的茫然。

蘇纏綿沒辦法,隻得在他耳畔提醒:“鍾秋霞、鍾秋霞,你們家親戚……”

“我靠。”陸乘風驚愕,“這名字出場頻率太高,我早知不是一般的龍套!”

宰府也管不了許多了。心想雖然這賀貴人一副靠不住的樣子,但畢竟對皇上癡心呐。那不是一般的後宮可比的。鍾秋霞又是朝裏唯三唯四可信的臣,派賀貴人這親戚出馬,彼此也信得過。莫荊情這逆賊發動得太快,他眼下也來不及給皇後排兵布陣了,好在鍾秋霞也是老奸巨猾,就隻能靠她了!

當下也隻來得及吩咐了這一句,便被莫荊情的人馬明請暗迫地把宰府從皇後宮中請出去了。北雁慌張張回來說,皇後殿外都讓人圍起來了。除了放飯的雜役,眼下後宮各殿都是許入不許出。

蘇纏綿向外探看一眼,怒道:“難道禦林軍全敢反了?”

“不是。”男後還比較鎮定,“早些年荀紫若帶兵打過安陽國。因大勝凱旋,手下的將士都得了先皇的封賞。有些後來留在京裏任職了。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皇上早知道會有問題,隻是朝代一改,鳳鳴閣就被火燒了,過去記錄封賞升遷的書冊,被毀了泰半,以至無法追查。現在禦林軍裏恐怕有些個將領是荀紫若的人。雖不是全部,但也足夠她們拿來用。眼下兵聽將令,她們隨便編排個借口,一時三刻,旁人恐怕也看不出什麼。便是看得出,此時此刻,恐怕也如宰府,一早被監視了起來。哪得異動。”

“那我們怎麼辦?”陸乘風很抖。他怕那姓莫的。殺人不眨眼啊。

“正如宰府所說,此事就托賴在貴人的身上了。”男後不假辭色。

人也一十八歲少年不是嗎?陸乘風就覺得,怎麼他形象這麼光輝?氣勢這麼沉靜呢。他可以說不嗎?當然是不行。

“讓小程去找鍾大人?”纏綿在一邊問,“那鍾大人府上,沒有被三殿下監管?”

男後說:“鍾大人是個靠得住的。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能用得上他,皇上素來都並不親近他。因此一直也隻是四品。不過她性格圓融聰慧,想必懂得皇上的親疏遠近自有道理。”

陸乘風卻想,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吧。現在用得著人家了,就說皇上遠著你,其實是為了你好,你是本朝秘密武器呀。

蘇纏綿瞧著他一臉頹廢,嘴皮動了動,猶豫半晌,終於說:“……我陪著小程一起去好了。多一個人,也省得路上出意外。”

男後正中下懷,當即準許。

陸乘風一臉驚喜地看著纏綿:恩人啊……要他一個人去……連鍾秋霞家在哪,他都找不到。

計已定好,坐等執行。

放飯時的仆役一進來,就在男後的逼威下戰兢兢而又莫名地脫了衣袍,和陸蘇二人交換了服飾,被男後扣留在內殿。而陸乘風與蘇纏綿,便提起那大食盒,低頭退出,隻當是那送飯的雜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