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千穿萬穿年年穿,每穿必然還不同(2 / 3)

仔細想想,什麼商周秦漢五胡十六……說不定曆史記載根本就在哪裏有個斷口,一定有因種種、而未能在曆史上留下痕跡的朝代!報紙前幾天還聲明在亞洲某國海底又發現了高度文明的古代遺址。沒準人類曆史根本就是不完全重複的輪回軌跡……

見陸乘風陷入一個人的深思,阿婆憐愛地瞥了眼被他抱在手中正咬著阿婆遞去的餅子小口吃的娃娃。

“你一個男人家,孤身帶孩子趕路,真是不易。我看你們穿戴打扮都像外族人,難道是家鄉受災逃難來此?”

陸乘風借坡就下,連連頷首。

“那你家夫人呢?”

“這……”陸乘風麵帶難色。抬頭一見阿婆大眼炯炯有神,不由得心頭一酸,捏著孩子的小手,眼淚幾乎流下,他哽咽地說了實情,“她……她和我分手了。”

“拋夫棄子?”阿婆滿眼同情,吧嗒吧嗒吸了口煙,“咳,這種事也很常見。自古多情男子薄情女,男人最苦莫過於遇不到一個好女人。”

陸乘風臉如小貓,心有戚戚焉。

“那你如今打算怎麼辦?”

陸乘風想了想,慢吞吞道:“隻好先找份零工打。”口袋裏半子沒有,誰叫他穿了呢。不過比起其他人的情況,陸乘風心下更有一份竊喜。他想,要是換別人穿越,一定心疼死。前半生賺的銀行存款,房子車子妻子兒子一下子化為烏有,那得多淒慘呀。而他,就完全沒有這份顧慮。

他在那邊的世界,本來就頭無片瓦,身無恒產,值得珍惜的固定資產加流動資產放一塊,就是這個還乖乖偎在他懷裏的孩子。上帝還大發慈悲,準許他拖家帶口一塊穿越。神明啊,真想現在就相信你。

“不如這樣吧。”阿婆眯眼尋思,“我家老頭子死了三年半啦,女兒長年在外麵忙活也沒空著家,如今空下兩間空房,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帶著兒子到我那兒暫住。”

陸乘風大喜。心想,世上真是好人多。

於是當下就幫阿婆擺攤,傍晚時分,二人卷了布縵茶棚,收拾了杯碟碗筷,一塊回家。陸乘風本想幫阿婆抬擔,阿婆卻投來責難的一瞥。

“這些事,也是你們男人家幹的嗎?”

沒等陸乘風體味出言語中的真意,阿婆已飛快地以肩抬擔,哼著小調,特別瀟灑利落地在前方帶路了。

阿婆邊走邊做自我介紹,原來阿婆姓周,附近鄰裏都喚她老周。今年四十九,並沒像陸乘風想象中那麼老。三年前老伴死了後,就一直一個人過日子。家裏有個小院子,平日裏就出來擺個茶攤,賺些錢來,一個人足夠花銷。

走了不多遠,就進了普通百姓聚居的街巷,阿婆的家就在把頭,幹幹淨淨一個小院。進了屋,陸乘風忙要了水幫孩子擦臉洗手,阿婆坐在旁邊看了看,又回屋拿了套男人的衣服。

“這是我那口子生前穿的,你就先換上吧。”

陸乘風一個人在小屋裏笨手笨腳折騰半天,才換好了古代男人穿的衣袍,這下充分有了融入時代之感。

“早先有白鳳一族的難民逃難來此時鬧了事,導致一般人現在對外族子民很反感。”阿婆理所當然把穿扮怪異的他當作了異族,當下遞過頭巾,“你把頭發先包起來,等慢慢留長了,就說是我外地投親的表弟。”

陸乘風依言包好頭,眼中飄溢著星屑。

“阿婆……你真是個好人。”

阿婆風輕雲淡地一笑,“叫我老周。”

至此,陸乘風以穿越來而的光速論,第一天就迅猛地找到了落腳點。

阿婆聽說孩子病了,還特意摸黑一腳深一腳淺地去請了個郎中來。

小玉吃了那大夫開的藥,半夜發了汗,第二天就精神了起來。讓陸乘風雙眼含淚,不可思議,連連狂呼感歎我國中藥文化的博大精深。

“這男娃……叫珠玉?”

陸乘風頗不好意思,“名字……是起得有些女孩子氣了。以前爹娘起的,取個珠玉在側的意思。”

“嗯……可惜不是個女孩兒。”阿婆感慨,摸摸娃娃頭,“不然可以讓他繼承我的茶攤。”

“……”

住了十天半個月,才知道阿婆的話也並非說笑。街上的攤子全是固定化的,誰在這賣茶蛋,誰在那挑柴賣菜,官府都有計算管理,和現代時的工商局發執照有異曲同工之妙。

陸乘風想自己有手有腳,一個風華正茂大好青年,不能總讓善良的老人家養活。何況既然他被發配來此,就證明以他的智商和能力,足以在這個時代混得下去。於是提出和阿婆一同去擺攤,不然去找份工作也能貼補家用。

阿婆憂鬱地望了他一眼,勸說道:“你年紀雖早過韶華,但看上去卻甚是年輕。隨便拋頭露麵,恐怕惹來是非。再說,你一個男人家家,操持家務管教孩子,才是世間正理。以前你妻不肖,才害你四方淪落,還要為生計憂心。老周我雖是一介莽婦,也明白這陰陽有別不相違背才是世間正道。你且給我安心住下!但有我老周一天在,也不會讓你跟孩子挨餓!”

陸乘風聽得暈頭轉向,依舊沒能察覺有何不妥。

隻好日日洗衣做飯縫縫補補,好在他原本在現代時這些事就沒少幹。學會了吹風箱燒火後,家事就變得處處得心應手。

隔壁鄰居是個小個子男人,天天穿了夾襖坐門檻上抱個針錢筐做活,頭發梳得油光水滑。裏出外進的,看到陸乘風就抿嘴笑,極愛搭個話。

“呀。是小玉爹吧!長得真俊哪。老周真是個有福的……我看她穿那件長袍是你給縫的?”他上上下下瞧著陸乘風,又揣袖口倚門眯眼笑,“你家小玉這兩天可歡實了。昨兒和我們小虎子玩得瘋著呢。我看那點風寒早退了,你也別老擔著心了。有空就來我家嘮嘮唄。”

陸乘風認得這是隔壁小虎爹。兒子現在穿的衣服,還是人家給的呢。當下感激涕零,民風淳厚啊。隻是這個小虎爹有點奇怪,怎麼說呢,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總是歪著斜著倚著靠著,動作還特別娘娘腔……按理說都結婚生子了,那就不可能是個古代版的同誌。可舉止實在妖嬈……呃,頗讓陸乘風有些吃不消。

說話間阿婆回來了。

男人又高聲調笑:“呀,老周!你們家一早上起來就是燉肉的香味!飄來飄去撩得我坐立不安。要說你這如花似玉的表弟還真是把做飯的好手!”說著手帕一揮,歪頭甜笑,嬌嗔一句:“享你的福去吧!”這才扭著離開。

陸乘風呆立風中、目瞪口呆。

吃飯時他先把小玉的手洗了,又幫阿婆盛了飯。按以前在現代的習慣,先伺候完一家老小,最後才默默上桌。

老周眯眼看他半晌,“隔壁那男子是個輕薄人。不過你為人老實賢惠,量他也帶不壞你。唉。”說著,滿足地吸了口煙,感慨:“乘風啊。你說像你這麼乖巧的男人,你那發妻,她是瞧不上你哪點呢?”

陸乘風黑線想:大概就是乖巧老實賢惠這些吧……怎麼聽都不像讚美。不過,他也不是生來就是這樣。以前也是熱愛運動的陽光少年。都是生活磨人,才讓他練出一身持家煮飯的基功。

“男人……要老實,也沒用吧。”他怔怔地說了。

沒想到老周一聽慷慨激昂,煙袋子甩得啪啪響,“這世間就是有些輕薄女子!隻愛那些淫邪輕佻的狐媚子!有錢人三夫六侍,破落戶也蔑視糟糠之夫!動輒尋磁拿絆,專愛挑唆別人家的小男子,哪還懂人世間皇為天民為地君臣要有忠義妻夫要有仁理這些天綱倫常呢!如今黃河發大水,西廣各夷族卻大鬧幹旱米粒全無,全是這些擾亂人常的東西惹來天怒!”

陸乘風半天不敢搭話,心想老周阿婆太新潮了。這種思想在這時代過得下去嗎?又想,三夫六侍是什麼?莫非武則天的大唐男寵風已在這時代上演過了?可他這些日子來問東問西還沒問出一個曆史上的已知點呢。

默默地洗碗,陸乘風覺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在不明白現有情報資訊的時候,最好不說不錯。

據他估算,現在的時空,是在人類曆史到達第二輪高峰前的先代。因街麵上衣料有緞有麻,調味料有酒醋食鹽。就拿古代論,也是一發達的古代。沒把他的降落點扔到一荒蕪之地,讓他在頗感知足的同時,也對自己的智商重燃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