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秋陽下,樹影婆娑。
金色的龍頭飛簷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清脆的風鈴聲輕飄在微微的風中,空氣中漂浮著糯米酒般甜甜的氣息……各色的小蝴蝶飄舞在花草之間,天空,碧藍碧藍,藍得像一泓潔淨的水。琴聲悠悠,飄飄渺渺,不知從何處傳來,如靜夜溢動的花香,如山澗叮咚的泉水,如天幕上閃爍的星光……
沉醉在琴聲中,孟郎暫時忘卻了鄉愁和思念,她忽而凝眸,忽而掀眉,忽而抿唇,忽而梨渦半現……她的筆下,一個美少年的影子漸漸地呼之欲出:明亮的慧眼,紅潤的雙頰,象牙似的頸項,微微開啟的不大不小的朱唇,嫵媚的麵容,發絲在清風中微微張揚……
可是,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麼呢?
她停下了畫筆,細細端詳著畫像和眼前的模特。
對了,是眼神!
納喀索斯的眼神應該是充滿了愛戀和熱情的,可是她眼前那個斜倚在亭子欄杆上的男人,雙目中卻閃爍著得意而算計的光芒。
孟郎不高興了。
“怎麼不畫了?”男人笑著問她。
“畫不下去了。”孟郎嘟起嘴唇。
“為什麼?”男人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很好啊!酷似朕的模樣!愛卿果然不愧為朕的姽嫿畫師。”
孟郎撇了撇嘴,這就是她的新頭銜——姽嫿畫師!她一覺醒來,物是人非,莫名其妙地來到了皇宮,還來不及惶恐,皇上就皇恩浩蕩地免了她女扮男裝“混”入翰林丹青院的罪孽,賜給她“姽嫿畫師”的美稱。沒錯,她應該感到不勝榮耀,三呼萬歲,涕淚交加,感恩戴德的,但是,她的心情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朕的姽嫿畫師!”
好像她不是一個自由的人,而是這個男人掌中的玩物。她想起媽媽給她講過的故事《夜鶯》,她就是那隻可憐的夜鶯啊!她還不如那幾隻花間嬉戲的蝶兒呢!
“又不高興了?”皇上的聲音中帶著寬宏和寵溺,“朕說過了,隻要你為朕畫好這幅畫,朕就讓你回到翰林丹青院!”
“畫不好!”孟郎沮喪地搖頭。
“怎麼會呢?朕看已經畫得很好了。”
孟郎正想說話,一個尖尖的嗓音響了起來:“花容夫人到!”
孟郎一怔,卻見皇上像是得著了什麼寶貝似的,欣然揚眉:“姑姑來了!”
“喲,皇上可真有雅興,一個人在禦花園裏賞花哪!”
那不過是極普通的一句話,卻透出萬分的冶蕩。孟郎沒來由地紅了臉,偷眼看去,卻見一妖俏美婦正款款走近,一身光輝燦爛的輕薄羅衣,勾勒出令人臉紅耳赤血脈膨脹的曲線,雲狀的發髻橫插一支金簪,閃爍生芒,讓人目眩神迷。她的臉形極美,眉目如畫,嫩滑的肌膚白裏透紅,誘人之極。而最使人迷醉的是她那嬌慵懶散的豐姿和成熟迷人的風情。當她走進亭子的時候,濃鬱的芳香彌漫在空氣之中。
“阿——嚏!”
花容夫人厭惡地皺了皺纖長的細眉:“大膽奴才……”
“姑姑息怒!”皇上連忙拉住了美婦白膩嫩滑的小手,“她是朕的姽嫿畫師,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朕會令人好好教導她!”
“聽皇上的口氣,好像很疼愛你的姽嫿畫師呢!”花容夫人妖媚的眼神瞟了過來。
孟郎連忙討好地迎上了笑臉,對於美色,她從來都缺乏抗拒力。何況,她又正在苦苦尋覓星座漫畫中的女模特!
“你好!我叫孟郎!”她向花容夫人伸出手去。
“你叫孟——郎?”花容夫人緩緩地問道。
孟郎點了點頭,然後她看到媚意在花容夫人臉上迅速消退,恨意在她妖豔的臉上迅速堆積,以至於孟郎有種錯覺——她會被這個初次見麵的婦人活生生地吞下肚子裏去。
“請……請問……有什麼不對嗎?”盡管害怕,孟郎還是鼓起勇氣詢問。
“你爹叫孟欣德,你娘叫郎樂樂。”那根本不是在說話了,因為孟郎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磨牙的聲音。
“你……怎麼……”
“我怎麼會知道?”花容夫人淒厲地笑了起來,“因為我一直都在等!”
“等……什麼?”
“等那個負心漢,有一天給我一個解釋!等那個不害羞的狐媚子,有一天能天良發現向我懺悔!”
“我爹娘都沒來!”孟郎連忙申明。
花容夫人輕蔑地望了孟郎一眼:“你來了,他們還會遠嗎?”她忽然一伸手抓住了孟郎的手腕,那麼大的力量,孟郎忍不住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