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飛霜,秋水生涼,秋天,帶著一副薄愁的樣子,漫步而來。
孟郎咬著筆杆子,攤在麵前的畫紙依然潔白一片。
事實上,她已經構思很久了,卻仍然不知道該從何落筆。
“喂,孟郎,你怎麼了?”站在她旁邊的焦良嗣悄聲問道,“肖像畫不是你的強項嗎?”
“是啊!”孟郎愁眉深鎖,就是因為是強項,她才不敢輕易落筆,她怕一落筆,畫紙上出現的臉容,又是孟宮成。
可是孟宮成,好像距離她越來越遙遠了。他們仍然同學,仍然同桌,仍然同寢,但是,她卻有一種感覺,孟宮成變得越來越無從捉摸。就像這一次,那麼重要的賽事,孟宮成卻遲遲未到,他是不是要放棄了啊?他要是放棄了,她在這兒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你還不趕快畫,時間快到了啊!”焦良嗣替她著急了,自從沈鳳飛莫名離校後,焦良嗣就成了沈鳳飛的接班人,時時不離孟郎左右,當真是焦不離孟了。
“唉!”悠然一聲長歎。
“孟郎,你這是怎麼了?”焦良嗣跺了跺腳,“這可是關係到我們能否觀摩到畫院裏那些珍藏作品的繪畫大賽啊!”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古人誠不我欺!孟郎斜睨著焦良嗣:“那你還有空和我閑扯?”
焦良嗣的娃娃臉紅了:“我……要是沒有你在,就算我考入了,也沒什麼意思!”
真是個率真的娃啊!孟郎歎息,隻不過是送了他一本星座宮漫畫手冊,焦良嗣就把她孟郎當成了有奶的娘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孟郎嘀咕,開玩笑,要看畫的話,她不會回家去找老媽!老媽手裏什麼樣的作品畫不出來?油畫、版畫、水墨畫、水彩畫、粉畫、沙畫……人物、山水、靜物、抽象……表現主義、古典、達達主義、後現代、波普、印象派、巴比鬆派……套一句她老媽的原話:“咱玩兒的就是藝術這東東!”
“那我也不畫了。”焦良嗣擱筆,又大又圓的眼睛卻萬分留戀地望著畫了一半的圖。
“幹嘛呀!”孟郎笑嘻嘻地用畫筆點了點焦良嗣的額頭,“開個玩笑也不行麼?”
“孟郎,繪畫的時候嚴肅點,別盡嬉皮笑臉的。”院長卞棟梁陡然喝道,他已經注意孟郎很久了,這個孟郎,才華橫溢百年難遇,偏偏是個……太監!一想起這個事實,他的頭就隱隱作疼。一個太監,居然混進來考試,居然還考中了狀元,要是傳了出去,天下畫師不笑掉大牙才怪,皇上的顏麵……唉!不能再想了啊!再想下去,他的眉毛胡子都得染上秋霜!但是,他又不能不想,因為這次大賽,皇上很有心地問起了孟郎,言下之意,好像孟郎非考入不可。
他瞟了一眼那潔白如初的畫紙,兩邊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起來。這個孟郎,到底什麼時候有個正經?對了,還有那個孟宮成!他焦慮地望了望門口,還是沒有孟宮成的影子,也不知道他指使那個差役找到孟宮成了沒有?唉,這兩個學生啊,簡直就是兩個麻煩精!他正煩悶著,門口出現了一個人,把眼望去,可不正是他擔心的孟宮成。
“孟……宮成,你遲到了。”他慌忙迎了上去,殷勤地鋪好了畫紙,遞上畫筆。
孟宮成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遲到?我還想缺席呢!”
“這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卞棟梁擦了擦額頭的汗,看到孟宮成握住了畫筆,總算鬆了口氣。
“孟郎,院長真夠偏心的。”焦良嗣在孟郎耳邊輕輕說道,“這個孟宮成來頭不小啊!”
孟郎點了點頭:“宮裏的人麼,派頭總是不太一樣的。”
“你知道?”輪到焦良嗣驚訝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孟郎繃起了小臉,“畫畫!”
考場裏終於靜了下來。
孟郎運筆如風,很快就完成了畫作,趁著無人注意,她扯了扯孟宮成,打了個眼色過去。她當然知道孟宮成不善繪畫,所以,孟宮成不到,她才會難以落筆,因為一旦她交卷,孟宮成就隻能交白卷了。
她用手指了指畫好的畫,示意和孟宮成換個位置,但孟宮成卻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並無動靜。
孟郎急了,隻好自己設法把作品從桌上慢慢地推過去,一直推到孟宮成手邊。幸好他們的案桌是連在一起的。她抬頭,看到焦良嗣正瞪著自己,連忙豎起一根食指,“噓”了一聲。
她的手指繼續在案桌上舞蹈,越過孟宮成的手,去扯他麵前潔淨無瑕的畫紙。
孟宮成抓住了她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