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在半空之中“叮叮”作響,響若霹靂,孟欲歡經不起這樣的對絕。瞬間,他後倒了數步,待他停住之時,發現自己隻握著劍柄,他的劍已碎成了七截,在地上鋪散成了一線,筆直的一條線,一陣風卷起,壓在斷劍下的殘葉想飛起而又無力飛起,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無論誰的劍都是冷的,因為這個江湖原本就是冰冷的,固然那些親臨在劍下的枯葉是不會快樂的。
那些枯葉,有著杜飛雪身上的某種孤獨,也潛存著孟欲歡此刻的不知所措。
孟欲歡扔掉了手中的劍柄,問道:“為什麼不殺我,江湖所言,杜飛雪殺人從來不羅嗦。”
杜飛雪道:“我隻殺我想殺的人,如今孟欲侯已死,我可以放過你。”
孟欲歡“哼”的一聲,或許此刻他已然是不在抵觸杜飛雪這個帶著血腥味兒的人物了。聽了他的話,孟欲歡反倒有些哂之,他不信杜飛雪可稱得上是俠,不相信他是個通曉人情事理的人,更不相信他是一個可以說話算數的人……
在江湖中,何止隻有孟欲歡一人所不相信他,恐怕好多好多的綠林誌傑都不相信他。
杜飛雪已經成了一種罪惡,但是是一個人人想殺卻又殺不了的禍害。
杜飛雪狠狠地將飛雪劍送如劍鞘中。這是他在記憶中,飛雪劍第一次沒有飲得他人的鮮血而入鞘沉睡。飛雪劍是否會感到很餓,他是不是會感到很落寞?或許不會,因為飛雪劍的朋友也隻有一位,那便是杜飛雪。杜飛雪若感覺到飛雪劍餓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不讓他飲得新鮮的熱血而入鞘沉睡的。
杜飛雪的眼神依然保持著素然,說不出的自然,也說不出世人所付與他滿眼的歹毒,不過這樣平平常常的眼神,倒使得孟欲歡心有所觸動,但是是因何觸動的,他也是渾然不知。
杜飛雪道:“我不喜歡和人羅嗦。”
孟欲歡道:“我不想作第一個安然離開這飛雪地帶的人,因為無論是什麼事,隻要在你杜飛雪生命中成了第一人,總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杜飛雪道:“或許吧,但我實在是想不出來,會有什麼結果會比你死還要淒慘。”
孟欲歡笑了笑,笑的很淡然,但是也不乏生硬,他的笑多半是對杜飛雪的嘲笑,他在笑杜飛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臭名遠播的大魔頭,怎麼還要問這麼一個愚蠢的問題呢?
孟欲歡道:“不需要回答,因為你的心裏要比誰都清楚,放過我們孟家所有的人。”
說罷,隻見孟欲歡口中溢出滾滾紫黑色的鮮血,他的眼眸沒有閉上,他的死相和在這裏死的人四十八人是一樣的,都是用著那最犀利的眼神在瞪視著杜飛雪。
杜飛雪習慣了這樣的眼神,更何況他是一個從來不會對死人計較的人。
杜飛雪真的很冷,他並沒因孟欲歡的自刎而感到惋惜,他平靜地看著孟欲歡的臉色從紅潤到蒼白,直到“撲”的一聲,孟欲歡仰躺到了地上。
杜飛雪緩緩地回轉過身,悄然離開了這到處環繞幽靈,到處溢有血腥的飛雪地帶。他能坦然的麵對死人,他亦可灑脫的傲視世人,他更能孤獨的麵對自己。
沒有人知道杜飛雪到底為什麼這麼冷,這麼殘忍,更沒有人會忖度到杜飛雪的心究竟在想什麼,因為他的朋友隻有飛雪劍,隻有飛雪劍理解他,為什麼杜飛雪會讓自己去飲那麼多人那麼多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