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裏去?”淳於晉一臉陰沉地走進靜寧宮,“長雲,你讓我好失望!”破魔軍包圍了靜寧宮,殺氣彌漫在夜色之中。
“父皇!”長雲震驚地抬頭,痙攣的手指再度抓住了梵帝天,小小的身體擋在了梵帝天前麵,“父皇,我求你放過他。”
“放過他?”淳於晉勃然大怒,“你問問他有沒有放過我!人類與魔族根本勢不兩立,雲兒,你過來。”
“不,我不過去。”長雲拚命地搖著頭,驚恐的眼神中淚水汩汩地流瀉出來,“父皇,雲兒從未求過你任何事,這一次,我求求你,你放過帝天。”
淳於晉冷冷地哼了一聲,放過梵帝天,他的心頭大患?這怎麼可能?這樣的機會,梵帝天魔力盡失自投羅網的機會,失去了這一次,他還能碰得到?他陰鷙的目光鎖緊了梵帝天,這個魔王,和當年的梵天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梵天搶了他的顏如還不夠,還要讓他的兒子再來搶走他的雲兒?
“雲兒,你走開。”他冷冷地喝道,“聽話,你還是父皇的掌上明珠。”
長雲忽然笑了,原來這就是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聽話就仍然可以做她的長雲公主,高高在上,萬人朝拜;不聽話呢,父皇就不認她這個女兒了。刹那間,她覺得心灰意冷,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十六年的寵愛是假的,十六年的歡樂是假的。她的小臉越來越慘白,笑聲卻越來越響亮。
“雲兒,過來。”淳於晉皺了皺眉頭,他不去計較長雲待嫁之身居然幽會仇人之子已是寬宏大量,如果長雲繼續不識好歹,考驗他的耐心,那麼,他的眼神越發淩厲,必要時刻,他會犧牲他的女兒的。畢竟,在他的生命裏麵,皇權才是至高無上的。他暗暗地向站在他旁邊的高晟示意了一下:“高晟,管好你未過門的妻子。”
高晟挑了挑眉,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長雲,長雲的美麗他是早有所聞,但見麵之後,才知道傳聞實在過於蒼白。即使是陷於絕望與驚惶之中的長雲,依然掩蓋不了她那絕世的容顏。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估計沒有錯,長雲果然是承繼了那滴魔血之魂的人。得到了長雲,意味著得到那滴魔血之魂,到時候,天下之王,還不順手拈來?他得意地笑了笑,走向長雲。
“你別過來。”長雲尖聲叫道,忽然從懷中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那是梵帝天為了賠償她的寶劍而送給她的禮物,她本來打算在婚禮當晚了結了自己的,現在,要提前了。
高晟的腳步頓住了,他沒有想到長雲會采取這樣激烈的手段,這是他最不願意得到的結果。他的神情陰鬱而緊張,盯著長雲手中的匕首:“公主,有話好商量,別衝動。”
“你以為以死相拚我就會依從你麼?”淳於晉森冷的聲音絕情地響起,“你的生死都無法阻止我滅掉魔族,雲兒,你還不明白嗎?人類和魔族之間,隻能生存一個。來,乖乖的,回到父皇的身邊。”
“不!”長雲嗚咽地叫著,空出的手胡亂抹著模糊了她的視線的淚水。是的,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不能和平共處,世界很大,為什麼隻能容許一個生存?她隻明白,如果梵帝天出事,她是絕對不能獨自活下來的。
“傻雲兒!”梵帝天在她的耳邊歎息,“我要你好好地活著。”長雲誓死保護他的周全,讓他既感動又心痛,他要怎麼讓長雲明白,選擇來見長雲,他本來就預計了這樣的結果。隻要能夠見到長雲,他心甘情願接收這個結局。人總有一死,與其讓他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做一些自己厭惡的事情,倒不如死在心愛的人懷裏。他也想好了,萬一破魔軍策動,他會自絕於皇城,化身新的結界,庇佑長雲的安危。
“皇上!”高晟沉不住氣了,長雲一死,他的計劃將變得毫無意義,皇城的結界一旦毀滅,魔族長驅直入,他們一個都逃不了,皇上還不知道這一點,但是他知道,“公主的千金之體要緊,請皇上務必三思。”
淳於晉疑惑地望著高晟,這麼好的機會,難道這個術士要他放棄,放走了梵帝天,靠著破魔軍打敗梵帝天率領的魔族,他能有多少把握?
“皇上,您放心,來日方長,高晟一定會為您斬殺梵帝天。”高晟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先穩住公主再說。”
淳於晉望了望長雲,盡管滿臉都是眼淚,但長雲麵無懼色地回望著他,手中的匕首已經在她那纖細的脖子上劃出了淡淡的血痕,再逼下去,長雲會刺破自己的脖子,毀掉自己的生命的。那是顏如的延續啊!他的心一軟,揮了揮手,破魔軍躬身隱退到夜色之中,無聲無息。暗夜越發讓人恐怖了。
“好了,小雲兒,你可以放下你的匕首了嗎?”早知道長雲這麼倔強,他應該一進門就先發製人的。
“父皇,請您也出去。”長雲並不依言,純淨的眼眸中已經失去了對淳於晉的信任。
淳於晉又待變色,高晟扯了扯他的袖子,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厭惡地望了一眼梵帝天,終於和高晟一起退出了靜寧宮。
長雲還是保持著固有的姿勢,直到梵帝天輕輕地捏住了她的皓腕,她才撲入梵帝天的懷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十六年對父皇的依賴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她以為她可以走得很幸福,至少像母後一樣,帶著父皇的思念,帶著梵帝天的思念,走向未知,走向母後。如今她終於明白了,皇城之中,她隻是父皇的工具,什麼為她選擇如意郎君,根本就是父皇為了籠絡高晟,以她為誘餌的。她哀哀地哭泣著,肝腸寸斷。
梵帝天憐愛地抱緊長雲,長雲的傷心他明白,所以更加心痛。他希望他的長雲能夠一直生活在美好的單純之中,無憂無慮;他希望他的長雲像剛剛認識的那樣,什麼都不懂,幹淨得猶如一張白紙。真相是殘酷而折磨人的,他不要他的長雲受到這樣的折磨。他緊緊地抱著長雲,喃喃說道:“好了,雲兒,都過去了。”其實一切才剛剛開始,這一點梵帝天無比清楚,隻要他走出靜寧宮,破魔軍就會揮軍直上,將他捕獲,但是,他的雲兒已經盡力了,他不要他的雲兒再為他的事情忍受著親情冷卻的煎熬。
“父皇變了,他不再是我的父皇了。”長雲低低地抽噎著,她也知道一切還沒有結束,梵帝天依然處於危險之中。這個認知讓她更加絕望,連一個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盡管馬上會成為她的駙馬,都能為她說話,然而父皇,卻是那樣的絕情絕義,非要把她置之死地不可。這個冷漠高傲的男人,真的是她相處了十六年的父皇嗎?
梵帝天憐惜地抱住了長雲,他的長雲,那樣澄淨那樣單純,本不該生活在皇宮之中的。他親了親長雲的麵頰:“好了,你救了我,看到了嗎?現在我是你的奴婢了,公主!”
長雲破涕為笑,眼淚卻又流了出來:“帝天,我一定要救你出去的。”她好後悔為了滿足她的思念,讓梵帝天置身於這樣的危機之中,她真的好後悔!如果時間可以倒轉,如果……不,她還是舍不了梵帝天!
門開了,長雲警覺地拿起匕首,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現在,她隻剩下自己的性命了。
“公主,是我。”繆雲非慌忙說道。
長雲鬆了口氣,忽然又戒備地盯著繆雲非:“你也是來勸我的嗎?”
“是的。”繆雲非大聲說道,長雲淒然變色,卻看見繆雲非衝著她遞了個眼色,她疑惑地望著繆雲非,耳邊是梵帝天輕若蚊吟的聲音:“可以相信他。”
“不用勸我,我隻要保證梵帝天安全地離宮。”她也大聲地說道。
“好的,皇上已經答應讓我送你們出宮。”繆雲非笑著答道,“請公主隨我來。”
長雲緊緊地拽住梵帝天,忽然低聲問道:“絲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