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來我這裏的時候也絕口不提朝堂上的事情,往往隻是喝個茶,再看看我平日看的書便走了。心裏雖然惴惴,但後來發覺他對我並沒有強迫的意思也就放下心來。
七月,康熙帶著眾皇子木蘭秋獵。本來叫李德全傳旨讓我也隨扈前往,但是因為臨近跟前兒的時候我突然傷了風,便沒有去成。雖然覺得遺憾,但也無可奈何。
八月的時候,天氣些微有些涼。我坐在觀瀾榭內拿起那個許久未動的荷包想接著繡完。覺得手已經有些生了,針腳都壓得不齊,心裏暗暗鬱悶。
正繡著,康熙帶著人過來了。請安完畢他看向我繡著的荷包,嘴角含著冷笑,“老四這個月一下添了兩個兒子。朕剛賜了名字,第四子叫弘曆,第五子叫弘晝。”說完注視著我的表情。許是看我麵上並沒有什麼傷痛之色,有些詫異,也有些欣喜。
“弘曆……”我念著這個名字,心裏有些異常的感覺,乾隆皇帝出生了。
“哦?你怎麼對這個孩子這麼感興趣?”康熙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笑了下,答道:“這孩子和他額娘都是有福的。”
康熙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沒錯,是有福的人。能讓你佟佳瀟兒說是有福的人還能沒有福分?”
因笑得有些急,康熙有些咳嗽。我們忙上前捶背的捶背,端水的端水。接過他喝完水遞過來的茶杯時,突然看到他從袖口裏抽出張帕子擦嘴邊留下的水。定睛看去,那帕子正是那年他從我這裏奪去的那塊。沒想到他一直隨身揣著,看到了有些尷尬。忙低下頭。
康熙顯然也是意識到了,自笑了下又把帕子裝進袖口。
“瀟兒,跟朕說句實話兒。你是不是還沒忘記老四?”他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掩藏了所有的情緒和感情。
我低頭看著地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很平靜。跪下,叩頭,“皇上應該聽宮裏的嬤嬤們報告過,奴婢早就是四王爺的人了。不可能跟了皇上。更何況皇上不是唐玄宗,奴婢也不是楊玉環。誤國禍民,違背祖宗家法的事兒,實在是做不得。皇上萬不可像先帝爺一樣,因為一個女人毀了大清朝的基業。”
我隻是盯著他的靴子看,完全不敢看他此時臉上的表情。良久,他站起身來,走了出去,“你所說的朕何嚐不知道,不明白?”聲音淡淡的,但顯然已經透著悲痛。
我心也漸漸沉下去,實在不能承受這樣的帝王之愛。千料到,萬料到,隻是沒有料到康熙竟然也會有兒女情長的時候。但也漸漸明白,他現在不殺我,也是緣於那不知何時而起的感情罷了。
康熙五十一年。
九月,皇太子胤秖複以罪廢,禁錮於鹹安宮。
十一月,以複廢太子告廟,宣示天下。
廢太子後,康熙來我這裏過一次。他問我:“你說哪個皇子可為太子?”
我低頭不語,說出任何一個人都是錯。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是了,你說過,你說朕這麼多兒子相爭最後的勝者一定是最強的那個。大清的江山會有一個最適合他的聖主來繼承。”
我點頭,那確實是我以前說的。但是,此時相爭相鬥的人都在自己眼前,實在不忍心讓他們親曆那場最殘酷的戰爭中去。
“那都是朕的兒子們啊……難道真的要朕眼睜睜看著他們骨肉相殘?”康熙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已經黯然。
心中雖然不忍,但還是開口說了:“皇上更是天下百姓的皇上,要給百姓們選一個好皇帝。大清的百年基業需要一個英明的皇上。”
康熙坐在椅上以手撐頭,形容有些哀痛。突然伸手拉我到了身邊,將我摟住,頭擱在我的腹部,好像一個孩子般需要關心。心中實在不忍,抬手摟住了他的脖子。這一刻,心中有些惆悵,“為君難……”果然為君難,為明君更難。懷中的他此刻是一個曆經滄桑帝王,也是一個無奈的帝王……
康熙五十二年。
二月,大臣趙申喬疏言太子國本,應行冊立。上以建儲大事,未可輕定,宣諭廷臣,以原疏還之予以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