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擦去眼角的淚水,靜了靜心思,“瑪法,孫女等您砍了噶爾丹的人頭得勝歸來。”
瑪法抱起我,摸著我的頭,“這才是瑪法教出來的好孫女兒。瀟兒啊,瑪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瑪法不在府裏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學問騎術一樣也不可荒廢。雖然瑪嬤不是你的親瑪嬤,但對你一向甚好。得了空,多去陪陪她。還有你阿瑪,哎……瑪法走了。”
康熙二十九年七月,恭親王常寧在烏珠穆沁與噶爾丹軍相遇激戰不敵,向南敗走,在吐力根河與裕親王福全軍隊會合。
二十萬人馬在河南北兩岸紮十二連營,六十裏拒敵。
噶爾丹親率十萬軍追擊常寧至烏蘭布通,得知南下三道被陰,便依山麵水,用萬匹駱駝縛四蹄臥伏地上,上麵用濕毛氈和箱垛蓋在駱駝身上做掩體,成為駝城和清軍對峙。
康熙親於博洛河屯指揮戰鬥。
康熙駐博洛和屯,不久因疾回鑾。
八月一日清軍進攻烏蘭布通,分兩路出擊,進攻駝城。
噶爾丹軍在駝城內槍、炮、弓、弩齊發,清軍久攻不下。調火器營布炮在前沿,萬炮齊鳴摧毀駝城。噶軍見清軍勢大,下令停戰。噶爾丹遣喇嘛濟隆來請和。
清軍主帥被其假象所蒙蔽,沒能乘勝攻擊。夜裏噶爾丹悄悄率軍逃竄。
由於主帥裕親王福全怯戰,把原已準備好的殲滅戰打成了擊潰戰,未即進師。康熙帝切責之。
烏蘭布通之戰雖然沒把噶爾丹消滅,但使其有生力量受到了重擊,給康熙帝統一內外蒙古創造了良好的機會。
戰場上的喜訊如雪花般飛往京城,可佟府卻收到了噩耗。
在烏蘭布通戰役中瑪法不幸被噶軍用俄國的鳥銃擊中,以身殉國。
白色,滿目的白色。蒼白的挽聯,慘白的身影,連綿不斷白色的幔帳。來吊唁的賓客很多,叔伯們都在忙碌地應付著。我默默地跪在瑪法的靈前,欲哭,卻已經無淚。瑪法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給我最多關愛的人,也是與我最親近的人。而短暫的愛護之後,我所要承受的是巨大的親人的離去。
短短兩年的時間,我在清朝經曆兩次離開親人的悲痛。命運總愛拿悲痛之人開著玩笑。阿瑪回京奔喪,哭倒在靈前。沒有人攔著他,似乎不相關。但從我第一眼看到他開始,我就知道,傷痛如斯,再沒有人比阿瑪更甚。
一對驕傲的父子,誰都不肯向誰先低下頭。但一旦失去後,卻是後悔莫及。彼此的傷害源於彼此間最深的真情。阿瑪一個人在靈前哭著,似乎在追悔曾經的一幕幕。妨如瑪法看我的神情。
夜稍微有些深了。我在靈柩旁給瑪法守靈。突然間,眼前停了一雙黑色的皂靴。抬頭看去,是四阿哥。我俯了俯身子當作請安。他沒有說一句話,突然站到我的身旁,跟我一並跪下來。
我忙推他,“快起來,你的身份,使不得。”
“你瑪法也是我舅公。”他就隻說了這麼一句話,再沒出聲。
此時的靈堂,人已經很少。來來往往零星地有幾個上前拜祭行禮的,沒有人注意到靈柩旁一個堂堂的阿哥也在這裏跪著。
夜已經深了,昏暗的燭火不時地跳動著。
“想哭就哭出來吧。你才六歲,即便哭得不成樣子,也沒有人會笑話你。”他淡淡的語氣一下子勾起我的眼淚。
忍了多日的淚水,似乎在一瞬間決堤了。空曠的靈堂裏,隻有我哭和喘息的聲音泛濫著。漸漸地,沒有了力氣,隻是趴在地上哽咽。四阿哥扶起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的身上。淚水又再一次地淌了出來,隻是這一次,沒有了聲音。就是那麼無聲地流著,似乎永遠不會停止。
夜,好深。覺得臉下已經冰涼,才驚覺地抬頭。四阿哥的肩膀上已經被我的淚水浸透一大片了。
“對、對不起。”我有些慌亂。
“你哭的樣子真的是天底下女子最難看的。”他有些想故意逗我開心,“不過你還小,我不會笑話你。”
我別過頭不去看他,覺得膝蓋和小腿已經麻木,不由地晃動了兩下身子。
“累了嗎?”他輕輕地問。
“我要給瑪法守靈。”我又跪好,目光裏空無一物。
“舅公不會怪你的,靠在我身上吧。”
“瑪法真的不會怪我嗎?”我有些詫異他今天說話的語氣。
“舅公總是想讓你過得更好的。”然後指了指肩膀,讓我靠下。
恍惚中,有些乏了。似乎看到了瑪法衝著我含笑的臉龐。我衝著瑪法跑去,想讓他抱,卻怎麼也追不上他。耳邊似乎有人在低聲地說著什麼:“舅公曾跟皇額娘商量過,要讓皇阿瑪把你指婚給我。可是還沒有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