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後,端午佳節,在南方須彌山頂,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清風送爽,襲過肺腑,遠處傳來陣陣鳥鳴獸嬉、蟲鬥蛐爭之聲,側首尋望,周野之傍,盡是野枝對舞、扭腰拂袖之姿,處處油然嫩綠,在黃昏時分,細目遠望,覓得密草深處,紅如鮮血般,不知姓名的野花卻愈發嬌豔,仍不失其傲視群芳,欲仿效須彌山頂的天柱山,擎天直上的不世本色。
且說這坐落在須彌山頂,形如柱子的天柱山,江湖上有個傳說。當年李天王下界,捉拿萬年妖狐,由於狐妖法術高強,李天王被逼無奈,將自己的寶塔從天扔下,將狐妖壓在了長樂府西北方向的須彌山之下,而寶塔就變成了一根通向雲霄的柱子,成擎天之勢。所以,當地百姓稱之為天柱山。由於它是托塔李天王的寶塔所變,因此,又有人稱之為寶塔山。
漸漸地,日薄西山,天柱山的影子一直朝東方伸去。順著影子的方向,一位衣衫襤褸,左手握著宛如殘月的鐮刀,右肩跳著一擔枯枝所折而成的幹柴的壯漢,閃著扁擔,口中哼著小曲而下。但聽得他哼著國難征兵的一些句章——
車轔轔,馬蕭蕭,管它行人弓箭在何腰,我自躲在山中,乞天與我活個窮困潦倒。生亦苦,死亦苦,亂世安生,十五北防河,老歸鄰忘更添苦。去時裏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苦上加苦……
聽得他又唱——
好個天柱,擎天雲柱,你可知,周疆血紋蕩漾,閩國兄弟交兵忙,昨日風雨洗過,今朝鮮血又汙濁。本是炎黃同族親,共處中原華夏地,奈何,奈何,殺戮血流不息,相煎又是何太急!
樵夫唱完,也回到了自己居住的草屋,將肩上的柴火靠著牆角放下,開始埋鍋造飯。他剛在一堆燒成烏黑的柴屑上麵架了幾根幹柴,吹亮火折子,生起火來,準備淘米做飯。忽然間,遠處朦朦朧朧,有一對衣衫襤褸的老夫婦拄著木棒,背著一個年僅六七歲的小廝兒過來了。
樵夫甚是驚訝,這須彌山上,躲避戰火的人時常可見,可是卻未曾見過在黃昏時分,已經年過花甲的老者,還帶著孩童上山。
他連忙放下手中正在淘的米,趕步過去,幫著老者將其背上的正在熟睡的孩童抱住,放在篝火旁的涼席之上,好讓他鬆口氣,緩一緩。
老人本已彎如雕弓後背緩緩地挺起,一連向樵夫致謝:“謝過兄弟,謝過兄弟……”
此時,廝兒經過一番折騰,睡意早就消退了,從涼席上麵猛然拾起,揉著惺忪的睡眼。老婦人連忙趕過去,坐在涼席之上,去看她的孫兒。
樵夫左右打量了一下二位老人,發現他們渾身上下,隻有難以遮體的破破爛爛的衣衫,兩位老者更是身無些金點銀,腳上隻穿著被泥水染得“錦上添花”的襪子,沒有鞋屐,隻聽得他們二位老人癱坐在涼席之上,連連換氣喘息。
樵夫甚是好奇,仰頭一看,密林深處,銀光閃閃,太陽還未曾下山,索性先將淘米做飯之事擱置在旁,去問問二位老人的境遇。
樵夫從看他們的形貌裝束,應是久未食飲,一邊朝自己的茅屋走去,尋找自己剩下的幹糧水果,一邊向三人詢問道:“二位都上了年紀,何不在家享天倫,反而帶著些大點的小廝來須彌山……哦,我明白了。小廝兒他爹八成是被王延政、王延羲他們抓去充軍了,他娘也改嫁給富家員外,留有小廝無人照顧,落得這個境遇,我說的在點不?”
兩位老人聞之,忍不住笑了笑,低聲自言自語道:“我猜你八成是遭到了這般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