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3 / 3)

“我一邊哭,一邊問他:‘都二十多年啦,你怎麼還在這裏?’他半天沒有回答,就聽見隱隱的有貓叫,過了好半天,他才說:‘聽我娘說,我爹爹是位很厲害的法師,我娘懷著我的時候受了傷,為了讓我們娘倆活下去,我爹就用了個禁咒,用他的命換我們娘倆的命。結果他死了,我和我娘卻活下來了。麻子,我不知道我娘現在是不是還活著,現在是哪一年?’我說:‘1971年。’他趕緊又問:‘現在是哪個皇帝?’我說:‘什麼皇帝呀?’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茫然,他說:‘怎麼你說的我都聽不懂?算了,麻子,要是你以後遇到一個叫七葉的女人,就告訴她,她的兒子在這裏,讓她來看兒子一眼。兒子一直惦記著她。’然後他就叫我走,等我出了洞口,後麵就傳來一聲巨響,原來是進洞的那條窄道塌頂了,那麼大的石頭壓下來,把洞口都封住了。我心裏想,雷焰就算還活著,不是鬼,那他肯定也出不來了。我心裏那個難過喲,就趴在地上哭得昏過去,等醒過來以後,下了山,再也沒上去過。可是,我一直一直也沒有打聽到雷焰他娘的下落,這算是他的遺願吧,可惜,沒能幫他完成。”

老頭哭得像個孩子似的,用粗糙的手胡亂抹著鼻涕眼淚,荊雷不禁默然,從老頭的敘述裏,他猜測那個神秘出現的雷焰多半是個法師,而那隻貓,或者是妖怪,或者是法師煉成的守護獸。至於那個把釘子釘進自己頭裏的日本軍官用的是什麼邪術,他就不知道了。也許沈焰知道吧,他正想問問沈焰,一抬頭卻吃了一驚。

沈衣正緊張地抱住沈焰,沈焰看起來異常的蒼白和虛弱,他幾乎與荊雷一樣高,但此時在比他矮了快一個頭的沈衣懷裏卻顯得十分無助。

荊雷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問,隻是從老頭那裏問清楚那個山洞的位置,還畫了張地圖,這才道:“大爺,您去休息吧。”

老頭聽話地站起身,眼神直直地走出去,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倒頭就睡。等到幾個小時之後他醒過來的時候,一點也不記得在這裏發生的事,隻是隱約記起那個山洞,心情很是低落。

荊雷回手關上了門,再看時,沈焰的神色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可怕。小吉嘴快,道:“泰山倒了還是哈雷慧星撞地球了?”說完自己先跳到一邊,防備沈焰用拳頭敲他。但出乎小吉意料的是,沈焰連瞥他的那一眼都毫無殺傷力,小吉倒先心虛起來,訕訕地蹭回到沈焰身邊,道:“你怎麼聽故事還那麼投入的,竟然會嚇到麵無人色。”

沈焰知道再賴在姐姐懷裏的話,不知道要被荊雷在心裏怎麼笑話,但又貪戀沈衣身上的溫暖,便幹脆閉上眼睛。

荊雷道:“那個雷焰也是雷家的人?”他知道沈焰不可能是被這個故事給嚇到的,方才回想了一下發現好像是聽到雷焰最後交待的那些話時沈焰的神情才改變的,但是又琢磨不出那些話裏有什麼奧妙,因此隻能是猜測那個雷焰會不會和雷家有關係。

沈焰睜開眼睛看了看荊雷,道:“我不知道。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頓了頓,又道:“但是,我聽說過七葉這個名字。”

沈衣奇道:“七葉?那個小男孩的母親?”

沈焰道:“可是這裏有件事我卻想不明白。”他怔怔地想了半天,沈衣等人也不敢打擾他,良久他才歎了口氣,道:“不想了,去到那個山洞再說吧。”

沈衣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過,心中很是擔憂,但心想等沈焰想清楚了就會跟她說的,否則她也不會再問,即使是自己弟弟,她也尊重他的意願。

大家都有心避開這個話題,討論了一下荊雷畫的地圖,商定明日進山。

沈衣:“山裏的空氣真好,風吹得人可真舒服。”

荊雷:“這裏的樹木種類真多,我隻認得兩三種。”

沈焰:“就是有點顛,穩當些就好了。”

小吉:“……”

如果這時山裏有人的話,如果那個人能看穿隱身術的話,那麼他將會看到一隻黑白花的大象一樣龐大的貓,這隻貓正在山林間飛快地穿梭,輕輕一躍便上了參天大樹的枝頭,再一躍又跨越了深深的山澗。而這隻大得不像話的貓的背上,還騎著三個少年男女,意甚暇,作悠然狀。

今早決定進山的時候,對於交通工具的問題四個人好好討論了一番。雖然有客車通往山中的各個林場,但不可能到達他們要去的深山裏,況且要去的地方是那麼古怪的一個山洞,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租車也不是什麼好辦法——小吉是可以變出駕照來自己開車,但是根據老頭的說法,有不少路還是要靠走的,車是上不去的。如果隻靠兩隻腳,雖說山洞離主道並不很遠,但也頗費時間。所以,商議的最終結果就是讓小吉現出原形做一個……

“貓巴士!”沈衣高興地拍拍小吉的頭,“看《龍貓》的時候我就好喜歡那個貓巴士,雖然小吉沒辦法把肚子變成車廂,眼睛也不太像車燈,不過我還是好開心哦。”

沈焰道:“可惜它跑起來太顛了。”害得他不得不牢牢抓住姐姐,防止她被拋出去,還要擔心她會不會暈“車”。

荊雷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小吉是隻貓呢。貓啊狗啊這些動物,跑起來的時候脊椎也是在不停起伏運動的,當然不可能像馬背上那麼平穩。”

沈焰道:“還是怪它法力不夠,要是真能像貓巴士那樣,讓咱們坐在它肚子裏,也比現在要舒服。”

小吉:“……”

就是這裏了,才一接近,四個人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靈氣,在其掩蓋下,還有一股腥臭逼人的古怪邪氣。

從小吉背上跳下來,沈焰在雜草灌木中找到了山洞的入口,現在看起來,那入口已經完全被碎石和泥土堵上了,沈焰拍拍還沒變小的“貓巴士”,簡單一個字命令下去:“挖。”

小吉氣苦,狠狠瞪了沈焰一眼,還是沈衣道:“大家一起動手吧,靠小吉一個人太辛苦了。”小吉忙過去撒嬌,想把頭靠在沈衣身上蹭蹭,結果沈衣差點被它拱了個跟頭。

身子一晃,小吉身形又長大了許多,兩隻前爪刨挖起來比挖土機還快,沈衣本來是想幫它一起挖的,可是被四處亂飛的碎石土塊打得無處藏身,隻好和沈焰一起被荊雷帶到半空中飄浮著。

不多時小吉已將大塊的石頭都清除掉了,荊雷和沈焰下來幫著清出一條通道來,這山洞的確很深,被堵住的路大約有七八米,可是還要再走上十餘米才進到洞裏。

有沈焰的天雷火照亮,四人一進山洞看清周圍環境後便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本來有老頭的話做鋪墊,他們都以為進來後看到的必定是幾百具白骨,可是出乎意料的,這裏竟然一副骷髏都沒有,隻是四處扔著些空罐頭之類。山洞裏的幹淨得讓人心底陡然升上來一股寒意。

“看。”沈衣伸手一指,他們這才在山洞深處看到了一個大墳堆,墳前一塊碎陶片上用暗紅色的顏料模模糊糊的寫了些什麼。

沈焰拿起來看清楚了,道:“是用血寫的安魂咒和淨魂咒,看來這裏埋的就是當日死去的村民和日本兵,他們靈魂的怨氣已經被淨化了,現在應該都已經各歸各路了。”

荊雷道:“這些都是那個雷焰做的吧?真想不通,他一個小孩,又斷了隻手臂,怎麼把幾百具屍體埋起來的?”

沈焰道:“不過,他的法術看來不是從雷家學的,這種淨魂咒的寫法很古怪,不是雷家的筆法。”

小吉用鼻子嗅嗅,道:“這股邪氣熏死人了。”

沈焰道:“還好有那股靈氣鎮著,不然這邪氣散發出去,恐怕這方圓百裏都要寸草不生。”

荊雷驚訝:“那豈不是要和相柳的毒氣差不多了。”

沈焰道:“不知這邪氣從何而來?難道是那個日本軍官真變成了什麼妖怪?”

荊雷道:“那你可知道有什麼邪術是用釘子釘自己,然後就能變成妖怪的?”

沈焰搖搖頭,小吉也搖搖頭。

沈焰道:“能用安魂咒、淨魂咒,那個叫雷焰的小孩法力也不弱了,是什麼邪術居然要他在這裏鎮上幾十年,連命都搭進去的?”他知道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因此也沒有等誰來答話,說完就在山洞裏查看。

呼——

一陣風不知從何處吹了過來,有那麼一刹那間沈焰仿佛看到身邊都是人,男女老幼,中國村民日本士兵,全都纏繞在一處,有一個日本兵正捧著自己同伴的腦袋惡狠狠地一口咬下去,被咬的那個仿佛也不覺得疼,反手將手指插入那人的眼睛摳了他的眼珠子出來,隨手一揮,那眼珠子正向沈焰飛過來。沈焰本能地一閃,腳下大地似乎震蕩了一下,他看看四周,仍是和來時一樣平靜,荊雷、沈衣、小吉都在不遠的地方站著,哪裏來的廝殺的人群啊。

但是,沈衣已經蒼白了臉,荊雷和小吉臉上神情也是古怪,沈焰遲疑了一下,道:“你們也看見了?”

荊雷和小吉點了點頭。

沈焰道:“是不是幻覺?”

沈衣指著他的臉,顫聲道:“血……”

沈焰伸手一抹,果然是尚未凝固的血,他心中一驚,這難道是剛才躲閃飛過來的眼珠時濺上的血?如果是幻覺,那不應該真的有血的。可如果那是真的,又如何解釋他們在一刹那間竟然親身看到數十年前的一場廝殺?

四人一時都沒有說話,怔怔地看著沈焰手上的血。

就像那陣不知其所來的風一樣,他們都聽到了異常飄渺的一聲貓叫,遙遠而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