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先生皺皺眉，伸指在荊雷眉心一點，道：“靈姬，別玩了，快出來。”
室內一片可怕的靜默。
蘇伯倫乍著膽子道：“厲先生，剛才我把靈姬叫出來了，可是她好像被什麼東西又給拽回去了。她還說……”他吞吞吐吐起來，知道靈姬是相柳的義妹，兩人感情非同一般。
厲先生皺眉道：“你的舌頭被咬掉了嗎？有話快說。”
蘇伯倫道：“她說她要被吃掉了。”
厲先生一怔，道：“胡說八道。”但是將手放在荊雷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到靈姬的氣息。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有意思。看來靈姬真的被這個人類吃掉了。”
厲先生道：“怎麼可能？靈姬是沒有實體的。”
白衣人道：“嗯，說吃掉也許不太準確，應該是被化掉了。靈姬已經徹徹底底地被這個人類給化掉了，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你再也找不到靈姬的存在了。”
厲先生愣了一會兒，才慢慢明白白衣人的意思，他驚駭地望著荊雷熟睡的臉，叫道：“不可能！”雖然是這樣大叫，心裏卻知道白衣人的話是不會有錯的。相處幾百年的義妹就此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他竟然不知如何反應，茫然地愣在當處。
白衣人微笑道：“他好像在做夢，是個好夢吧，笑得這麼幸福。”他伸手撫上荊雷的額頭，輕聲道：“讓我看看你在做什麼夢，讓我感受一下你的幸福。”
田淇低聲道：“天！他要進入別人的大腦？”靈姬能進別人的身體，並引導那個人的夢境，這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從妖精的夢境中化生而出的妖怪，這是她天生的能力。而其他的妖怪若是想窺探別人的夢境，卻隻能靠讀心術，或是將自己的意識潛送入那人的意識中。讀心術雖然也有不少妖怪會，但隻能在別人清醒的時候探測到對方的想法，若在對方意識模糊的情況下使用，接收到的信息也會十分混亂不清晰。而後者使用起來不僅要有極高強的法力，而且十分危險，一不留神施術者的意識就會被留在對方的意識中，而且往往會被占“主場”的意識給吞沒。到時候施術者就會變成一具無意識的行屍走肉。
厲先生瞥了他一眼，道：“少見多怪。”
田淇臉上一紅，見厲先生和蘇伯倫對這個白衣人都十分恭敬，心中暗自揣測對方是什麼來頭。
良久，白衣人才移開手，道：“他夢裏有個女孩，還有一個紅衣服的女人。我好像認識那個女人。”他偏著頭思索。
厲先生和蘇伯倫對望一眼，神情都是愕然。而荊雷還一無所覺地睡著，沉浸在他夢中那個甜美而平靜的世界裏，那裏有快樂的沈衣和溫柔的母親。
快到期末考試了，沈衣的習慣是，在考試前兩周開始複習（有些功課幾乎就是從頭開始學習），然後在記憶最新鮮的時候去考試，一般都會取得不太壞的成績的。隻是這種方式會讓她在這兩周裏疲憊不堪，這是平時懶散的代價。
所以，已經深夜了，沈衣還在台燈下學習。
小吉早已經在她的床上尋了處最柔軟舒適的地方，呼呼大睡。不時還磨磨牙，在夢中喵喵地說幾句夢話。
沈焰也已經睡了一覺，這會兒醒了，給沈衣煮了熱牛奶端來。
“姐姐，早點睡吧。”沈焰看著燈下那個纖弱的身影，憐惜地道。
沈衣揉揉肚子，道：“再看一會兒。”
沈焰注意到她的動作，道：“你餓了？”
沈衣頭也不抬地道：“嗯，焰，你看看家裏還有沒有什麼吃的。”這些數學習題可真難，從進入高中開始她就對這個科目感到頭疼，真讓人難以想像她小學的時候數學還常打滿分的。
沈焰去廚房轉了一圈，回來道：“還有一棵白菜。要不，我出去給你買碗餛飩吧，熱熱的吃了好睡。”
沈衣道：“去哪裏買啊？都這麼晚了。”
沈焰已經走到門口穿鞋子了，道：“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餛飩店，我們不是去那裏吃過東西嗎？而且也不太遠。”
沈衣道：“算了，這麼晚出去太不安全了。”肚子不太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小吉不知何時醒了過來，難得熱情洋溢地跑去蹭沈焰的腿。沈焰低頭對它道：“知道了，也給你買一份。”小吉感動地喵喵叫，一副有奶就是娘的沒出息樣。沈焰對沈衣道：“我是男孩子，不怕走夜路的。”說著開門出去。
那家餛飩店叫做“百味”，店裏有一百多種不同餡的餛飩，每天出售其中的十幾種，價格又不貴，很受歡迎。
從“百味”出來，沈焰怕熱氣騰騰的餛飩冷掉，就挑一條偏僻但離家近的小路走。路燈昏暗，樹葉颯颯，隱約聽到有女子在哭泣，循聲望去，一個紅衣女子正蹲在樹下，把頭埋在胳臂裏低低地哭。沈焰怔了怔，雖然不想管閑事，但經過那女子身邊時，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女子聽到有人走近，也正巧抬起頭來，兩人都是一怔。
那張布滿淚痕形容憔悴的臉，正是雷媚。
沈焰脫口而出：“你哭什麼？”
雷媚哽咽道：“不要你管。”
沈焰氣得掉頭就走，自語道：“要不是看在你兒子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
雷媚急忙追上來，道：“你認識我兒子？”伸手拉住了沈焰的手臂。
沈焰沒好氣地看著她，道：“廢話。”
雷媚叫道：“對了，我見過你！那次你和一個受了傷的女孩子來我家裏，你是小雷的同學？”
沈焰皺眉道：“我們見過不止那一次。”
雷媚茫然道：“是嗎？”她抹抹眼淚，道：“我叫雷媚，是荊雷的媽媽，你好。”
沈焰被她弄得莫明其妙，點點頭，道：“哦。我是沈焰。”
雷媚的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胳臂，急切地道：“你是小雷的朋友吧？那你知道不知道小雷去哪裏了？”
沈焰默默地看著她，感覺雷媚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對，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雷媚道：“他好幾天都沒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這孩子雖然有時候也會離家出走一下，可是從沒有像這次離開那麼久。我好擔心。”
沈焰遲疑道：“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失蹤的？”
雷媚搖搖頭。
沈焰道：“你記不記得我們上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雷媚道：“就是你和那個女孩來我家啊，不過我趕著去上班，沒有陪你們聊天。”
沈焰道：“不對。是荊雷受傷住在陸老師家，我去通知你。”
雷媚臉色一白，手指緊了緊，道：“小雷受傷了？傷在哪裏？傷得重不重？怎麼受傷的？”
沈焰看了她一會兒，道：“沒事，已經好了。”
雷媚追問道：“那他現在在哪裏？”
沈焰道：“我不知道。”
雷媚失望地放開手，低下頭又哭了起來。
沈焰沉默半晌，道：“還有別人和你們同住麼？”
雷媚驚顫了一下，道：“難道你見過她們了？”
沈焰道：“誰？”
雷媚驚慌地看看四周，向沈焰身邊又靠近了些，小聲道：“小美和阿May。”
沈焰道：“她們是什麼人？”
雷媚搖頭，道：“小美很瘋的，總是做壞事，她很墮落。我的錢莫名其妙就不見了，一定都是她亂花掉了。害得我都沒有錢給小雷交學費。阿May……她很可怕的。我、我很怕她。”她的神情變得迷茫起來，“她總是在對我說話，很凶。”
沈焰道：“她對你說什麼？”
雷媚低頭出神，不再言語。
沈焰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說話，便道：“我走了。”走出數步，忽聽身後雷媚低低地道：“雷媚，你總是這麼沒用，隻會哭。你老老實實地待著吧，這個身體交給我。”沈焰猛地一回頭，隻見雷媚正慢慢抬起頭來，豔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冷漠而高傲的神色。
沈焰道：“阿May？”
雷媚冷冷地道：“被你看到了。”
沈焰歎了口氣，道：“又一個人格分裂的。你受過什麼刺激？怎麼搞到人格分裂的地步？”
雷媚冷冷地道：“不關你的事。”
沈焰聳聳肩膀，道：“的確不關我的事。”心裏惦記著沈衣，拎著餛飩快步往家走去。一邊還暗自驚訝，想不到除了表哥雷霆鈞之外，又遇到一個人格分裂的人，而且還是有三種人格的。但是，不管有多少種人格，這都和他沒有關係。除了姐姐，其他的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雷媚看他走遠，低聲道：“沈焰，原來他叫沈焰。這個名字我在哪裏聽過？”她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寒光，“難道是櫻淵和沈般山的兒子？難怪他身上的氣息這麼令人厭惡，又是一個雷家的走狗！”
周圍的樹影搖動，樹葉發出颯颯的聲響，仿佛有寒流在暗中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