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說,我們槐安國所在的春秋大陸遊離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外,沒有屍橫遍野的戰爭,沒有唯利是圖的搶奪,沒有爾虞我詐的是非,是真真正正的世外桃源。
王斂問是否為《洞天福地記》中記載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柳柳解釋並非如此,《洞天福地記》隻是迷惑世人,掩蓋真正洞天福地的幌子。
王斂興趣盎然,繼續深問真正的洞天福地有何不同?
柳柳敲了下王斂的腦門,斥其好高騖遠,懂得多了絕非益事。
睡意朦朧中,突然,一道宛如白晝的紅光一閃而過,婦人裝扮的柳柳猛然睜開雙眼,柳眉微蹙,一雙桃花眸中怒氣盈盈。
其實木屋內還有一人被驚醒:住在側房的王斂。
這種異象,他這十六年來見過幾次,起初是害怕,後來是驚奇。記得第一次,他見到娘親悄悄來到側房看了他一眼,然後隻身走到院外。
王斂躡手躡腳躲到窗台角邊窺探。
柳柳淩空而起,向前踏出一步,瞬間便消失在烏泱泱的黑雲之中。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她才負血而回。
少年未曾開口詢問,娘親也未曾提及,他知道娘親絕非凡人,可為何簡居於此,偶爾閑暇時,憑著記憶中話本小說的橋段,王斂腦補娘親應是下嫁給凡人父親,而後遭到天庭阻撓,被迫流放至此,如此便與牛頭村的村民別無二致。
以後每次出現異象,王斂比任何人都更加敏感。
一夜無眠,次日迎新春,新年伊始,王斂睡懶覺的行為也得到了默許,換做從前,早被父親的吟詩讚歎聲吵醒,今日卻安靜異常,偶爾隻有遠處稚童嬉笑鞭炮聲,王斂猜測父親應是被娘親製止了。
至於昨晚的異象,並未如往常一樣驚動母親外出,王斂也樂見此景,隻是昨晚過後,柳柳的心神越發慌亂。
濃密青絲被木簪盤起,雖是婦人裝束,但柳柳身姿窈窕,膚如凝脂,白皙透亮,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即便十多年來麵朝黃土背朝天,她依然沒有牛頭村婦人的粗糙和黝黑,因而也遭來了那些婦人惡劣的蜚語,女人也從未在意,但王斂時不時會爭吵,導致他跟牛頭村的同齡人並不往來。
當然,作為一家之主的王衍也是勤勤懇懇的,雖然喜歡賣弄詩文,遭到王斂無情的鄙夷,但絲毫不影響他樂在其中,因為他有個忠實的觀眾,那就是娘親,每次父子倆惹娘親生氣,王衍用飽含馬屁味的肉麻詩詞安撫娘親情緒,屢試不爽。
“嘶~”,安靜的客廳裏,王衍正在用那支毛質發硬的毛筆發泄他那滿腹的才華。其實父親的字是很值錢的:教稚童認字、代寫書信、寫吊唁稿……
王斂心想準備去南麵十幾公裏之外的溪邊抓幾條魚送到市集去賣,給這個文采熠熠的父親購置一支上好的狼毫筆。
中央陳舊的木椅上,柳柳正在縫製幾件春裝,清一色的樣式,不一樣的尺碼,接連數次她都會刺到手,然後迅速伸入口中。
王衍走過來,搶過柳柳手上裝有針線的竹簍,熟稔地從懷中取出一縷帛布條,纏住對方指腹。
柳柳莞爾一笑!
屋外天寒地凍,銀裝素裹,但這道笑容如今年提前送來的第一縷春風,柔和溫暖。
霎時間,少年突然想到什麼,心底一沉,娘親心不在焉,應是與越發頻繁的異象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