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賢輩出的齊魯大地。

從濟南坐車去濟寧,主要是考察古運河濟寧段現在的通航價值。濟寧古老的街道,車子穿越市區,出了城,古運河但見幾艘滿載貨物的木船。河麵比較開闊,河水雖不清澈,但卻不像別處的運河那樣汙濁。這景象使程賢章耳目一新。

東營黃河入海口。橫跨了小半個山東半島,一早出發,傍晚才到東營市。黃河造出來一望無際的濕地,到處都盛長著各種不同顏色水草,有灌木,也有蘆葦,各種飛鳥和水中的魚蝦,賦予大濕地豐富的生命世界。偉大的母親河入海之前的泥沙淤積,是慷慨賜給山東人民的無價大禮。東營還遠遠沒有開發,大富大貴的日子還遲遲沒有到來。

著名作家張煒,是程賢章山東之行探望的目標之一,也是他在中國文壇為數不多的好友。其長篇小說《古船》《九月寓言》《我的田園》《柏慧》《家族》早就膾炙人口,飲譽大江南北。張煒不是純粹的小說家。他的深沉、他的思想、他的理念,充滿哲理與思辨。程賢章把張煒視為文壇的哲人,和賈平凹、蘇童、王蒙一樣,張煒是他追讀的對象。中國文壇,文人自傲,程賢章的偶像不多,但他是張煒的“粉絲”。

談到編治水史。張煒說:“這個題目太好了,中國需要這樣一本書。”約他撰寫山東治水。張煒說:“就憑老兄來到山東,我們親自在濟南見麵這一點,我工作再忙,也應該寫一篇。”

在梅州參加完世界客商大會,程賢章立即趕往深圳飛長春,一上飛機,從機艙門口隨手撿起一張當天的《長春晚報》,第一版重要位置一道醒目標題:長春今夜雨夾雪——氣溫零下3度。而深圳氣溫32度。當夜飛長春,簡直是從火裏往冰窖裏跳。

鴨綠江離長春不遠,早上七時從長春出發,走完高速,便是二級公路。通化山溝有積雪,路牌上顯示,該地叫夾皮溝。

初冬的鴨綠江,依然一江碧水。掬一捧鴨綠江水吮一口,洗個臉,心潮湧動。悠久的曆史與眼前的現實,有如一幕映畫,一幅幅在眼前呈現。鴨綠江的滔滔江水,是程賢章看到過的為數不多的美麗河流。但它因為是國際河流,治水問題更為複雜。期待中國文壇大家張笑天妙筆生花,把美麗的鴨綠江濃墨重彩寫一筆。

這次來長春,就是千裏迢迢萬裏遠行來叩訪張笑天。

張笑天的“意見”讓他心生暖意:

“第一,你的親和力和凝聚力,讓全國作家都響應,放下手頭的工作,在文壇掀起寫治水史的熱潮,這不容易;第二,你們的老板楊總,很多作家沒見麵。他是大智慧,大贏家;第三,這是你送給出版社的一份厚禮,千年一部的治水史,是不是厚禮啊;第四,這部書出版後,一定會政府高興,讀者高興,作家高興。”

“謝謝,謝謝笑天如此肯定我們的工作。”

程賢章的感動難以言表。

哈爾濱見阿成。和阿成聊天添增信心。鬆花江的治水與抗洪,阿成有精彩的描繪。

從哈爾濱飛沈陽見劉兆林,兆林出身於軍旅,人很內向,征求他對治水史的意見,他點頭說,這是一個好命題,一項大工程,要不,我工作再忙也接受了兩個題目,而且完成了。兆林寫的遼河,細讀了。題目怪怪的,但他在文章裏聲明,這個題目是他的神來之筆,細看,果然如是。

到大連見鄧剛。這個魁偉的漢子一進酒店就帶來一陣風。他寫稿很認真。稿件傳到編輯部後,指名道姓要程賢章立馬給他看稿。連夜把稿看完了,程賢章發短信:“大氣魄,大手筆,文采飛揚。”

西安之行不算順利,一沒有見到賈平凹。他去北京開會去了。程賢章和他通過電話,他說,他在寫長篇,沒工夫應付其他任務。陳忠實來酒店看望。他牙齦浮腫,不願留在酒店吃飯,他介紹了在“滻灞”治水工程的冷夢同誌寫滻灞治水。

西安之行留下很多的遺憾。西安的渭河在《創業史》裏深深刻上了一筆,上世紀1992年他第一次看渭河,水已斷流,現在第二次看渭河,沙灘中一股涓涓細流。蒼老的渭河看來要大力治理,才有重現青春的希望。無論南方北方,所有江河都進入了蒼老期。就像老人須要調養治理,否則,它也會淤塞甚至消失。古老的鄭國渠與元代的坎兒井,不都在我們土地上完全消失了嗎?

一大早到北京,雪花飛舞,又是雙休日,能見到這裏的朋友嗎?邀請繆俊傑審稿,他能放得下手頭的放不下的工作嗎?

貼著厚厚的玻璃窗,看外麵雪花飛舞,程賢章頗惆悵。

讓人欣喜的是繆俊傑最終接受了邀請,答應11月中旬與夫人鍾教授雙雙從北京飛梅州,住下來審稿。

從5月開始,程賢章以78歲的高齡先後考察了四川映秀、都江堰、靈渠等著名治水工程。七月流火,他又飛赴新疆。接下來,京杭大運河的起點、中段、終點,山東黃河入海口、浙江錢塘江、西子湖畔、黃浦江邊、蘇州河上,鬆花江、鴨綠江、大連海濱,程賢章一口氣跑了個遍。聖誕節前,又去海南考察南渡江與萬泉河。至此,他們已在中國西南、西北、東北、華北、華東、華南空中飛地下走,行程近5萬公裏,親近了黃河、長江、珠江、黑龍江、鴨綠江、鬆花江、大連港、都江堰、坎兒井、京杭大運河、靈渠、三峽大壩、堰塞湖以及母親河梅江水係的許多治水工程。

然後是陪同繆俊傑夫婦審稿。

整整10天,繆俊傑夫婦足不出戶,閱完一百多萬字稿件。他總評語裏三句話在南方日報發表:策劃有方,編輯賣力,作家認真。有些名家名篇讀了令人不忍釋手。

元旦前,全部稿件200萬字全部到位,等待驗收,進入出版。

聖誕平安夜,楊欽歡來到編輯部。

程賢章感慨萬千。

為了《中國治水史詩》,他們確實付出了太多。他和助手們幾乎走遍了中國。但這一年他們也過得特別充實。三位助手,都很年輕,但他們的工作進步很快,包括與作家聯係、驗收稿件、打印、複印、閱稿,寄作家稿酬,記編輯日誌,整理文檔。文的、武的一概“包埋”。上班下班,星期假日,概念模糊。總之,每天不少於12小時的工作時間。市長李嘉指示:既然《中國治水史詩》是在梅州倡議發起的,梅江治水的文章一定要認真寫好。程賢章就特地選擇李鍾聲擔綱。第一,他是梅州人,自幼在梅江邊長大,熟悉梅江,也對梅江有故鄉情感。第二,他剛從《南方日報》副總編位子上下來,作為廣東省人民政府的參事,多次回故鄉考察。第三,他是廣東省著名的報告文學作家,曾獲範長江新聞獎。高揚主旋律是他創作的基調。李鍾聲一到梅州,程賢章就緊緊把他盯住。除了自己介紹,提供他所掌握的資料外,無論是人物來訪,治水現場采訪,他都全程陪同。編輯部定下一個原則:請所有撰寫治水史的作家都寫他熟悉的治水工程,寫他身邊的江河,寫自己的母親河。這樣,免了花旅費花時間去熟悉,去考察。寫起來無疑更順暢、更逼真、更立體也更動人。原定三年完成的治水史,為什麼一年不到就完成了?奇跡出現,原因不少,但撰寫文章的作家“布點”合理,是一個重要的原因。2009年是梅雁集團的豐收年,也是編輯部全體人員最自豪的一年。因為,他們即將把一個神話變為現實。程賢章在中國文壇努力了半個世紀,直至快近80高齡的時候,才得到一個經營文化的好平台,碰了一個千年中國文人第一次硬碰的大難題。這一文化偉業,他將永誌不忘。

楊欽歡自是舒心:

“不容易啊!好心的朋友都為我們捏把汗。你們辛苦了。元旦夜我陪你們吃頓慰勞飯。但遠不是慶功,我們還須努力不懈,永遠低調。這才是我們應有的願望和心態。”

2010年1月,出版社負責人來梅州對《中國治水史詩》文稿進行驗收,接受廣東、梅州、梅縣各報刊、電視、電台媒體的采訪,說:這是全體編輯人員、全國五十多位優秀作家,也是梅州人民送給國家、民族的一份文化厚禮!

《中國治水史詩》出版後按原定方案在人民大會堂首發,蒞會者有黨政軍文各界人士,皆交口讚譽:填補了中華民族幾千年來治水史的空白,既有史書承載曆史的特點,又有文學生動感人地再現曆史的價值。其中較為全麵因而最有代表性的是著名作家張笑天發表在《人民日報》的大作:

把幾千年來,特別是六十年來炎黃子孫治水的可歌可泣的事跡記錄下來,這是一個龐大的係統工程,本該由學界的專家們來完成,但這任務卻落到了一批作家肩上,作家雖然在水利專業知識上有缺失,可他們有熱情、有認同感,有同老百姓的血脈相連的感情,又不乏藝術想象的翅膀,不經意間能把人帶進一個五彩繽紛的水世界,使原本枯燥的水利史,顯現出無法排斥的魅力,戴上史與詩的桂冠。我深知他們創作的繁忙,可一經召喚,竟應者雲集,紛紛放下手裏的工作,或采訪,或重走大川大河,到如今,汗水凝固成這部洋洋大觀的治水史詩。

我對中國的大江大河有天然的情感依戀,並且對那些為規劃治理它們、使之造福於人的水利工作者們始終懷有深深的敬意。

2008年四月天,我曾受邀參加都江堰的放水節,一個月後發生大地震,連二王廟都嚴重損毀了,而有兩千多年曆史的寶瓶口等都江堰工程卻安然無恙,令人感慨。我當時在一篇文章裏提到了老子的“上善若水”,老子說,“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其實老子是借水喻人,他所說的“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無疑是在告誡人們,其安身立命,也該像水一樣,隨遇而安,善於處低窪之地,心若止水。

我們對大自然的水索取無度,人類難免遭遇報複。大自然無情又有情,不要讓大自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懲罰和報複人類了。水是人類的命脈,水脈決定人脈,而人脈是國脈的根本。

除了記錄我們一代代人治水的豐功偉績,如果說《中國治水史詩》能給大家提個醒,這已是額外的收獲了。

附記

2009年六月的一天,接到繆俊傑老師從北京來的長途電話,為一部以中國治水史為主題的書組稿,讓我寫江西一章。繆俊傑老師是我的江西老鄉,又是我的大學學長,有諸多專著名世。作為著名學者和文藝評論家,他在人民日報社曆任編輯、記者、文藝部負責人的30多年間,對江西文學界頗多關懷,對我個人的幫助也很大。他旦有吩咐,我敢不從命。由此,我有緣見識了幾位可尊敬的人。我之忝列《中國治水史詩》的寫作隊伍,除了因為我幾十年在大江大湖的生活經曆之外,主要是感動於他們的曆史胸懷、國家意識,以及他們深厚的淳樸與熱誠。撰稿期間,程賢章老兄兩次寄送月餅,知我客居廣州,又兩次邀我往梅州做客,路經廣州時還專程看望,令我受之有愧。值此機會,深表謝意,並祝康壽!

行文至此,不禁想起兩句古話。一句是《老子》裏說的“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上善”即最好的,最好的處世方法就像水一樣善利萬物而不爭利益;一句是《易傳》裏說的:“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厚德載物”就是以深厚的德澤育人利物。“上善若水”和“厚德載物”含意相似,所以常被放在一塊使用,同作為中華美德的一種概括。兩句話也曆來成為誌士仁人崇尚的最高道德境界。現一並借用,以表達我對《中國治水史詩》的策劃者和組織者的敬意。

2011年2月16日於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