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慕愣了愣,突然笑了一下:“我現在整個生活都已經很詭異了,不差這一件事。”
? “你瘋了嗎?放著好好的婚不結,這麼胡鬧?”韓非難以置信,“記不記得當初你最後一次找花依銘沒有找到,回來之後你跟我怎麼說的,你說,沒有誰沒了誰就不行的,你自己說過的自己都忘了?”
? “韓非我問你,”楚慕迎上他的目光,“你現在要結婚了,你幸福嗎?你敢確定那個人要是從國外回來了你還能絲毫不遲疑地去結這個婚嗎?花依銘再次出現之後我不是沒有努力過,我知道你覺得我不理智,沒有責任感,可是很多時候事情沒有那麼理想,不是我想要控製就能控製得了,我現在的整個人生都是失控的,我對我自己的人生都負不起責任,我不想再拖累婉寧,所以才分手的。”
? 他的話很難讓人反駁,韓非低下頭,語氣也低落下去:“我……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個人走了很久,久到我已經等不下去,所以我很慶幸她沒有回來,這樣我才能順順利利地走上這條正軌,讓家裏人都滿意。我覺得這樣挺好,不然呢,我還要一個人繼續痛苦下去嗎?”
? 楚慕歎口氣:“我跟你正好相反,我現在很慶幸花依銘又出現了,就算痛苦下去我也認了。從前我老是對花依銘不辭而別這件事耿耿於懷,可是如果,如果她真的是有苦衷,不得已不辭而別的呢?”
? “那又如何,你找了她那麼久,就算當時她因為生病不得已離開了,後來這幾年她也從來沒有找過你不是嗎?現在她還有了一個富二代男友,她心裏可能根本就沒有你的位置,就算她當初有苦衷又怎麼樣,你因為她生病了就要原諒她,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當作她沒有離開過那樣繼續追著她嗎?”
? “我不是要原諒她,我隻是會很後悔,沒有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 “你……”韓非看著他,眉頭緊蹙在一起,表情像是抽了抽,“果然病得不輕啊。”?
? 他點點頭:“而且已經正式放棄治療了。”
? “不後悔?”
? “不後悔。”
? “如果最終是徒勞無功呢?”
? “認了。”他堅定地說,“誰叫我命這麼背,認識她。”
? “你真是沒得救了。”韓非站起身來,想了想,又說,“我會叫外科同事給花依銘安排個造影檢查,這樣她就會一個人去CT室,等我安排好了通知你。”
? 楚慕怔了一下:“雖然我很感激你,可是為什麼是CT室?話說完白細胞也能死不少啊。”
? “別要求太多,難不成你還想花前月下啊。”韓非白了他一眼,繼而又說,“別客氣,不要謝哥,哥就是當代活雷鋒。真要感謝的話就好好吃飯吧,不然下次你要去找情敵的時候我還得先給你在住院部留個床位,多麻煩。”
? “……”楚慕看著韓非擠眉弄眼,很難過。
? 他上輩子一定是刨別人祖墳了,為什麼一個花依銘還不夠,要再加上一個韓非?
?? ??
? “沒想到這麼麻煩。”回到病房,連風皺著眉頭在椅子上坐下來抱怨,“我本來以為換了醫院就能搞定,他居然追到這裏來找事。”
? 花依銘也滿腹牢騷:“你倆有毛病啊?這樣也能打起來?幼稚不幼稚啊。”
? “是他先動手的。”他瞪著她,“還不是因為你……花依銘,你一定在偷著樂吧?看到你喜歡的男人為了你這麼奮不顧身地就來找事了,你很得意吧?”
? 花依銘沒有說話,在床頭的櫃子裏翻出碘伏和醫用棉簽來,坐在連風對麵的椅子上拉過他的手。他手背上一道傷口估計是在剛才拉扯的過程中被劃的,血跡幹了大半,他自己並沒有留意到,花依銘拿棉簽沾了碘伏輕輕擦。
? “噝……”連風倒吸一口涼氣,咬了咬牙。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他看得清楚花依銘低垂下去的眼簾,而她看那傷口看得專注,她的長發有一縷就這麼垂了下來,在他的前額若有若無地掠過,微癢。
? 他頓時就沒了脾氣,心底的某個角落仿佛被撞了一下,軟軟地就要化掉了。這可真糟糕,他可是當初一挑五連流血都不害怕的連風啊,怎麼能因為花依銘一個動作就繳械投降?於是他堅持著繼續說:“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的想法,你覺得我就是那個棒打鴛鴦讓你們沒辦法在一起的壞人吧?”?
? “不,”花依銘一邊擦一邊說,“我覺得我才是那個擺明了利用你又不肯放棄的壞人。”
? 他覺得這話他接不下去了。
? “你明明知道我在利用你,我就是想要統招的本科畢業證所以才對你言聽計從,別說你不想要我和楚慕單獨說話,就算你讓我搖尾巴,我要真有尾巴我也會搖的。我這樣利用著你,你確定還要繼續下去嗎?”
?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很平靜,視線一直集中在他的傷口上麵,像在對那傷口說話。
?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她拿開棉簽,突然伸出手觸摸她的臉。
? 她被那動作嚇了一跳,本能地縮了一下,抬頭看他。
? 他眼底被刺痛的情緒隻是一掠而過,很快地,他還是輕輕扳著她的下巴,然後湊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 然後花依銘就側過了臉。
她能夠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過近的距離讓這種尷尬平添了幾分曖昧,很讓人煎熬。
? 他愣了愣,放開她,站起身來:“你看,如果我們之中有人不想繼續,那一定是你。不管我出於什麼樣的理由選擇和你在一起,結果都一樣是想要一起走下去,以後別再問我這樣的問題,很煩人。”
? 說罷,他走了出去。
房間裏變得非常安靜,花依銘聽得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她發了一會兒愣,低下頭,臉埋在掌心裏,安靜地想著楚慕暈倒之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花依銘,你給我記住了,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這句話莫名其妙的。
她抬頭歎口氣,走到窗台旁邊的椅子那裏坐下去,手托著下巴往外望。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路燈昏黃的光線裏,她看見連風走向停車場的背影,那個身影看起來非常落寞,他走得很慢,就快要拐彎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轉過身。
她還站在窗口,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轉身,這樣,兩個人的視線就隔著老長老長的距離,彙聚在一起。她保持著那個倚著窗台托著下巴的姿勢,而他站在燈光下斑駁的樹影裏麵,那幅畫麵看起來蕭索而悲涼。
他的身體大半都掩在陰影裏,距離讓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穿格子襯衫牛仔褲,靜下來的時候容顏清俊,這感覺讓她很懷念。很多時候她看到連風,會想起當初的楚慕也想起當初的自己,想起那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時光。她就像是被卡在時光遺忘的某個縫隙裏麵,當她向外張望的時候,才恍然發現所有人都早已經大步向前走了——楚慕也好,蘇慶萱也好,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永不再來,隻有她還卡在原地。過去那五年的光陰湮沒在哪裏,她找不到,可當她看到連風,她在這個被所有人遺忘掉的、荒蕪的世界裏麵,找到了一個同伴。
她承認,自己很卑鄙地利用著連風。
連風就這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她閉上眼睛,飛快地伸手在眼角抹了一下。她的思緒依然是一片混沌,可就算在這樣的混沌裏麵,她也依然很清晰地、很強烈地想念著楚慕。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說不會放過她,她也不知道他來找她是要說什麼話。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嘴唇上,想念那個夜晚他熾熱的呼吸,他身上那種特殊的味道和那個吻,她覺得自己的心是很小的,現在裝著楚慕,就連一點兒給連風或者其他任何人的空隙都騰不出來。
可是他已經屬於別人了啊。
有一個瞬間她因為那個吻而心生期待,理性的力量卻為她畫地為牢,她在這牢獄裏麵,無助地想著他,無可救藥地沉淪。
想到心都痛起來。
她知道她不該再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