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友再會
? 記憶中,他曾經逃過這麼一次。
? 那天點滴打完到了晚上九點,趁著花依銘在外麵接電話的時候,楚慕收拾好,腳步還有些踉蹌地,半扶著牆,想要逃出校醫院。一想到那瘋狗很可能追來,他走得更快了。
? 他一定是燒昏了頭,才會這麼丟三落四,所以等到花依銘回到病房,就發現楚慕的手機落在了病床上。
? 手機誠可貴,生命價更高。他在第二天發現自己忘記了手機這件事之後,痛定思痛地想了很久,也沒想好要不要冒險再去見花依銘,要回手機。
? ——可見,他對花依銘真的有心理陰影了。
花依銘單單知道那手機是楚慕的,卻並不知道他就是楚慕,如果他直接去要,必然很快就會暴露自己了,他很是糾結。
? 中午,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地想這個問題,旁邊的胖子打Dota的音量大得讓人心煩。這時,宿舍門被敲響了。
? 胖子緩慢地走過去開門,然後就目瞪口呆了。
? 花依銘大搖大擺走進來,直奔楚慕那張床,伸手就摸向他額頭。
? 他震驚了。
? 這是多麼執著的一條瘋狗!
? 花依銘摸完他的額頭摸自己的,然後點點頭:“嗯,沒發燒。你看我都說了,打點滴肯定有用,不過醫生說了你要連著打三天,你快起來吧,我陪你去校醫院!”
? 因為驚詫,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 花依銘摸出他的手機來,回頭對著胖子問:“楚慕在哪兒?我要還他手機。”
? 胖子大張著嘴,抬起手,往她身後指了指。
? 她愣了一下。
? “楚慕就在你身後那張床上啊。”
? 她意識到了什麼,緩慢地回過頭去,看見楚慕已經用被子把臉蓋上了。
??她站在床前,居高臨下道:“你就是楚慕?”
? “楚慕已死,有事燒紙。”
? 他的聲音隔著被子發出來,並不那麼真切。
? “我要挖墳!”她一把拉住了被子,使勁扯。
? 楚慕惱火地翻身坐起來:“花依銘,我跟你有仇嗎?你為什麼總要和我過不去?”
??花依銘這時候倒是很冷靜:“你起來收拾一下,我帶你去校醫院,你還要打兩天的點滴才能好。”
? 他警惕地拉緊了被子:“我自己可以去。”
? “我監督你。”她白了他一眼,悠悠地說,“順便,咱可以說說那個訪談的事兒。”
? 他把被子抓的更緊了。
? 她皺了皺眉頭,再勸:“別怕,我答應你,距離你半米遠,就算做訪談,也保持半米的距離,還不成嗎?”
? 他猶豫了一下:“那你先後退,再後退,我才能起來。”
? 花依銘不屑地呶呶嘴,轉身走開了。
? 胖子眼神很複雜地看著楚慕,然後湊過來,小聲說:“你知道剛剛你和這女生的情景讓我想起什麼?”
??“什麼?”
??“這女生跩得二五八萬的就像軍閥,而你就像沿途順便給人家蹂躪一下的小媳婦……”
? “麻煩你死遠一點好嗎!”他瞪了胖子一眼,翻身起床。?然後就被花依銘一路催命一樣地催著去了校醫院。
? 踏出宿舍樓的門,他就打了個噴嚏。
? 隆冬的風嘩啦啦地倒灌進領口裏,他忍不住縮了一下。
? 花依銘在前麵走著,回頭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動手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然後一下子扔到了他頭上。
? 他反應呆滯地站在那裏,那淡紫色的針織圍巾就這樣從頭上耷拉下來,展開來一片。他的視線有一半被籠罩在這紫色的世界裏麵,另一半看見花依銘又背轉過身。
? “別再著涼了。”
? 她的聲音很輕。圍巾上麵帶著她的溫度,還有……淡淡的,像是什麼糖果一樣的香甜氣息,不像是香水味,像是什麼洗衣液的味道。?
? 他別扭地扯了扯。不過……真的很暖和。
? ??
? 空調開著冷氣,一直沒有關,半夜的時候,楚慕就醒過來了。在這樣黑暗的夜裏,時間概念會變得非常模糊,他翻身坐起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 最近睡眠越來越糟糕了,不是多夢,就是失眠。
? 他摸黑到廚房去,從冰箱裏麵拿出一罐啤酒,打開了,然後一個人獨自坐在餐桌前。
他想起白天他跟何婉寧在這裏的情景來。
他不是個善於哄女孩子的男人,也懶得說什麼甜言蜜語,跟何婉寧在一起這麼久,他想起,原來他還是第一次,告訴她想要同她永遠在一起。他時常覺得承諾是一種非常沉重的東西,很難去給予,但是現在他知道,其實他也隻是需推自己一把。
推自己一把,就能遠遠地,遠遠地離開花依銘,並且忘記她,忘記那些曾經溫暖過他也折磨過他的過往,忘記曾經瘋狂尋找她的他自己。
? 然而……他非但沒有高興起來,也沒能順利地讓花依銘滾出腦海。
? 她非但沒有滾出他的腦海,還到他眼前來晃悠。非但晃悠,還非要和那個連風那麼親熱。
? 冰過的啤酒帶著有些瘮人的涼,在嘴裏的味道暈開成一片澀意,他嘲諷地笑了笑。
? “楚醫生,你該知道你沒法和我爭的。”?
? 這小子這話說的,就好像他真的要去爭什麼似的……
? 他可是生活走在正軌上的男人。他有挺好的工作,有漂亮又溫柔的女朋友,他很幸福,可能很快他就會結婚,還會有孩子,他的生活,在一條很完美的,沒有偏差的軌道上。
? 花依銘,這樣一個曾經不告而別,不解風情,總也不會顧及別人想法又自私的女人,哪裏值得他偏離自己的軌道?
? 他低下頭去,額頭抵在桌麵上,覺得很疲倦。他曾經真的以為都已經忘記她了。?
? 人說,如果你無法忘記舊愛,原因無非有二——時間不夠長,或是新歡不夠好。
? 五年的時間,難道還不夠嗎?
? 為了忘記她,他曾經連新歡都換了不止一個,可現在他明白,已經不是新歡的問題了。
? 在啤酒帶來的冰冷感覺裏麵,他安靜且非常一根筋地想,那就肯定是時間的問題了。
? ??
? 花依銘打從去過C大的那一天起,就非常興奮,原因是這樣的——
? 和連風在病房談過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就算是在職的人,也是可以想辦法先自己去聯係統招大學教務辦的老師,再聯係特定專業的教授級別的老師,然後通過一個特定的考試,來進入統招大學的。
? 雖然聞所未聞,但哪怕是有那麼一點點希望,她覺得也要去試一試,於是她整整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頂著熊貓眼又跑到病房去找連風了。
? 連風一看到她,很感動。
? “花依銘,你今天不用上班嗎?還特意來看我。”
? 花依銘殷勤地跑過去坐在椅子上,拿出了一個本子。
? “你昨天不是說要自己聯係老師嗎?那你告訴我你知道的那些老師的聯係方式好不好?”
?? 連風臉上的笑意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