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林垣馳在季府用了飯後,方才回去肅親王府。他才一進府,徐湖便迎了上來,低聲稟道:“殿下,國舅爺午時前便來了,如今已在書房侯了您半日了!”

林垣馳腳下一緩,微微皺眉:“你怎麼卻不去季家送信?”

徐湖緩聲道:“國舅爺令奴才不必過去,說他今兒無事,便等等也無妨!”

林垣馳點了點頭,快步向書房行去。書房內,燈火通明,四角暖爐燒得正旺,桌上的鶴嘴香爐之中,青煙嫋然,幽香淡淡。琉璃燈下,杜聿清正襟危坐,翻看著手中的書。聽見有人推門進來,他便抬頭看了一眼,旋即起身拱了拱手:“殿下回來了!”

林垣馳還了半禮,溫和道:“舅父不必客氣,且請坐罷!”

杜聿清坐下,便有侍從過來重又上了新茶,然後悄然無聲的退了下去。林垣馳微笑的取了茶盞,啜了一口後,方才不急不緩的問道:“舅父今兒過來,可有甚麼要事麼?”

單看杜聿清在書房之中悠然自得的等了半日,他便明白,自己這位舅父便是有事,也絕不會是火燒眉毛的大事,因此問的也極輕描淡寫,漫不經心。

果然,杜聿清嗬嗬一笑,道:“原也無甚大事,隻是想來同你商量商量殿下納妃之事!”

“納妃?”林垣馳淡淡挑起左眉:“這件事,我以為我們已商量定了!”他的決定早已對杜聿清說了,然杜聿清此時卻又忽然提起這事,顯然另有隱情。

果然,杜聿清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道:“殿下的意思,我已知道了。不過我不知殿下可否知曉寶親王曾在二年前親往廬山,向季煊提親之事?”

林垣馳微微蹙眉,深深看了他一眼,簡單道:“知道!”林培之上廬山之事,知曉之人並不太多,起碼林明軒等人就並不知曉,但他卻是知道的,因為他一直都在注意著季家的動向。

“殿下,這叔侄爭親……隻怕……”

林垣馳揮一揮手:“寶親王叔與季家並無婚姻之約,這點舅父可以放心!”他口中淡淡說著,心中已大感不耐,麵上亦懶得遮掩,將這份不滿與不耐一徑表現在麵上。

杜聿清聽出他語中的不耐,心下不覺一驚,覷了一下林垣馳麵上表情,他斟酌片刻,起身拱手道:“請殿下三思!宮內傳來消息,皇上的身子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林垣馳眉也不抬,隻斂目閑閑的把玩著手中青花茶盞,並不去搭他的話。杜聿清見他遲遲不語,心中不禁更是無奈,隻得又道:“我知殿下是看中了季家的人,隻是,隻是季家淡出朝野數年,勢力遠不如當初,他家三個兒子雖各有出色之處,但在朝中都無勢力……”

杜聿清見他隻是不言,實在無奈,隻得咬牙道:“至於他家女兒,容顏雖稱殊絕,但天下之大,也未必沒有可堪媲美之人,殿下豈可因一名小小女子……”

他沒能說下去,因為林垣馳已然放下了手中茶盞,淡然卻威勢十足的做了一個禁言的手勢:“舅父言重了!”他緩緩撩起眼皮,眸中寒光若電,竟使得杜聿清也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卻恰好撞在身後的太師椅上,噗通一聲,跌坐在其上。

“我一直都很好奇,舅父之所以這般傾盡全力的輔助於我,究竟為何呢?”林垣馳對他的表情視而不見,繼續輕飄飄的問著:“是因為我是你的外甥,或是覺得我值得輔助?”

杜聿清默然自醒,半晌才道:“自然是因殿下值得輔助!”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這個侄兒,幼小之時也還罷了,自打那年大病一場後,他便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從幼時的沉靜少言一變而為冷靜淡漠,言行舉止之間更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迫人威勢,令人不由臣服。

“既是如此,舅父又何必這般杞人憂天!”林垣馳不急不慌的重又端起茶杯:“請茶!”

杜聿清見他已在端茶送客,不覺一陣苦笑,張了張口,畢竟也沒能說出甚麼,隻是端茶喝了一口,起身拱手告退,走出了書房。林垣馳紋風不動的坐在書房內,緩緩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眉目舒展,眸光卻是愈發的深邃如潭。

過了不知多久,門上有人輕叩了幾下,旋即有人推了門進來:“殿下,夜深了!”

林垣馳眼也不抬,隻淡淡問道:“徐湖,他同你說甚麼了?”

徐湖梗了一下,欲待不說,卻終究不敢,當下低聲道:“國舅爺,他屬意於雲定侯的嫡女。據國舅爺對奴才所說,雲定侯亦有此意!”

掌中茶盞已然冰冷,林垣馳卻並沒有放下,隻微微眯起了眼,在心中默默籌算著。

高雲飛,也算是老相識了,想不到他也蹦了出來,看來如今這局勢是愈發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