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鴻雁往來 (3)(2 / 3)

貝托還說起他的一個叫納波的朋友。納波的父親死於1995年2月10日政府派軍隊維護“國家主權”的行動中。為了避免和聯邦軍隊正麵衝突而撤退的時候,他負了重傷,掉了隊。幾天以後,他的戰友們看到禿鷲的盤旋指出了他倒下的地方。貝托收留了納波,教給他在拉坎頓叢林中求生的全部本領。納波這個了得的學生,我們猜他已親吻了一個女人。

“唔唔唔,可香了!”納波說著把手舉到唇邊,做了一個接吻的姿態。

納波同意貝托的意見,應該是海在上,天在下,裝著大炮的直升機飛過就是證明。貝托認為這種變化沒有多複雜。它們都是藍色的,對不對?它們都大極了,對不對?反正,納波認為把世界倒個個兒,比讓我們學會用頭走路容易點兒。對貝托和納波來說,能低頭看天就是幸福。

哦,我忘了說,納波3歲了,顯然,在這裏一年如同十年,所以教導他們什麼是“負責任的性行為”應始自2歲..

但喬弗裏先生,我寫信並不是要告訴你貝托的畫或他的朋友納波倒轉世界的計劃,而是要感謝你的來信,告訴你我們的真實境況。

1999年9月

支持我們的原住民已經決定反抗到底,不投降,不接受最高政府旨在收買他們的施舍。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他們說出了一個詞,一個僅僅用頭腦無法理解,也不可能習得或背記的詞。這個詞生長在你的心中,一個你可以在心的深處感知,可以使男人和女人為他們身屬人類而自豪的詞。這個詞就是尊嚴。尊重自己,尊重我們變得更好的權利,尊重我們為了自己的信仰而鬥爭的權利,尊重我們依照自己的理念去生、去死的權利。你無法習得尊嚴,你必須活出尊嚴,不然尊嚴便死去,它是你深處的疼,它教你如何行動。尊嚴是我們的大地之母,它沒有邊界,卻往往被我們所遺忘。

我們的理想十分單純,也相當巨大:我們想為這個國家、為全世界所有的男人和女人,爭取人類生存的基本的三件事——民主、自由、正義。表麵看來——權力的媒體無疑會強化這表象——對歐洲人和墨西哥東南部的原住民說來,這三件事的意義完全不同。但它的確又是相同的:那便是有權要求一個好政府,有權享有思考與行動自由——在此,自由並非暗示著另種奴役,而是給予和接受正義的權力。

為了這三種價值,為了民主、自由和正義,我們在1994年元旦武裝起義。為了這三種價值,我們今天仍在抵抗,決不投降。對我們說來,戰爭和抵抗意味著這三種價值所表明的一切,它們表明了一個我們值得為之戰鬥、為之赴死的目標..它們因此是我們生命的意義所在。我們相信我們的目標不僅隻屬於我們,它屬於這世界任何地方任何一個正直的男人和女人。我們因此渴望自己聲音能為世界上所有的人聽到,我們也將自己的鬥爭構想成為世界上所有人的鬥爭。我們的目標不是戰爭、毀滅或死亡的目標,我們的目標是和平,但那是正義的和平;我們的目標是建設,但那是平等而合理的建設;那是生的目標,但那是有尊嚴的生,是不斷更新、更加美好的生。

今天,我們知道自己正處在極為艱難的情境之中。戰爭穿著可怖的饑餓的衣裝,整個社群在最低生存線之下遭受折磨。我們欣然承受著這一切,並非因為我們樂於犧牲或成為無果的獻祭。我們承受這一切,因為我們知道遍及世界的兄弟姐妹將為了他們自己和我們一樣的目標而伸出手來,幫助我們走向勝利。

一如昨天,我們遮起麵孔為了向世界顯現墨西哥底層生存的真實麵目,當我們的鮮血擦亮了鏡子,墨西哥人可以從中看到自己尊嚴的麵容。此時我們遮起自己的麵容,是為了逃離那些自稱國家治理者的死亡與叛賣的行徑。我們不是用武器作戰,我們以自己的榜樣和尊嚴作戰。

和平談判期間,政府代表團公開承認,他們苦苦研究仍無法理解所謂尊嚴的含義。他們要求薩帕塔運動的代表團解釋何謂尊嚴。薩帕塔人笑了,在經曆了漫長的痛苦之後,他們笑了。他們的笑聲碰撞並穿過了那以傲慢隱匿其恐懼的高牆。甚至到談判結束,他們向其他人報告經過的時候,薩帕塔代表團仍然笑著。所有聽說事情經過的人都笑了。笑容改寫了他們被饑餓和遭叛賣的艱辛所刻蝕的麵容。薩帕塔人在墨西哥東南部的群山中笑著,天空也無可避免地受到感染,迸出了轟鳴的笑聲。天空大笑得流出了眼淚,天降大雨,那笑聲有如獻給幹涸大地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