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也許有很多個三天,但是子衿沒有哪個三天是如此幸福,哪怕是她今後殘餘的漫長的人生。
張憐再沒有趕她走,隻是和一個孩子一般靜靜窩在子衿懷裏熟睡。他好像累了很久,睡了三天三夜都沒有醒來。
子衿曾經一度為此緊張,可是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回蕩在她心中的隻剩淡淡的甜蜜。
醒的時候子衿會悄悄地數張憐的眼睫毛,有時還會忍不住地輕輕摸一摸。她喜歡這種隻有彼此的距離,擁抱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除了必要時候,子衿一直都賴在他身旁。她從來不知道膩著一個人會這樣有趣。
有時子衿也會獨自在屋中翩翩起舞。那記載在古怪符號後的神秘舞蹈,竟然就是張憐教她的真正想法。
她也不由覺得張憐這般做有些多餘,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哪怕是要她死,子衿也毫無怨言。
或許張憐早就知道子衿的天賦,書中記錄的舞步,子衿早已爛熟於心,真正舞起來時,她也是輕車熟架。
她也曾滿心歡喜地在他麵前一展舞姿,可是換來的隻有他無奈地歎息。
張憐說她還是沒懂,如果懂了就不會帶著那樣的感覺起舞。
每一個步子,甚至腳尖怎麼擺才更好看,子衿都認真留意過,可是終究換不來張憐一點認同,哪怕是一個眼神。
子衿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所以她隻能用最笨拙的方法——一遍一遍地悄悄練習。
或許多練幾次,多舞幾次,她就能做得和他期望的一樣好。當他醒來時,能夠再一次對她燦爛一笑。
和他一起的三天裏,子衿還發現一個奇怪卻好玩的事情:無論子衿最後是在哪入睡,再睜眼時,永遠都是被他擁在懷中。
這種感覺就好像不誠實的他,對子衿默默無聞的依戀和不舍,被子衿悄悄發現一樣。她故意調皮地睡在屋中的每個位置,臉上掛笑地等他抱她回去,而他也從未讓她失望。
在這裏,哪怕張憐是睡著的,專屬於他的,帶給子衿的幸福,一直都是滿滿的。
隻是,幸福從來都不是進行時。
第四天子衿睜眼之時,她的旁邊隻剩下空落落地一半床,伸手探去,床褥早已發涼。
子衿心中一緊,急忙翻身起床,可是看到一直守在門口的人後,她又忽然安靜下來。
“子衿姑娘,你醒了?”悔悟一早嚴肅的態度,實在和平時愛貧的他格格不入。
“嗯……你家公子呢?”
“我家公子啊……我家公子可是抱著姑娘您過了三天三夜,這小筋骨被壓得夠嗆。一起床就紅著臉別別扭扭地跑出去了,整得和個大姑娘似的。”
悔悟邊說邊不時拿眼憋子衿,弄得子衿更加不好意思,悔悟話中說的那個別別扭扭害羞的人分明就是她。
看著雙頰緋紅的子衿,悔悟眼含不忍地問:“呐,子衿姑娘,你說如果泥塑動了情,那該怎麼辦?”
“嗯?什麼?”子衿一臉茫然的望著悔悟。
“沒事。”悔悟揮手一擺,看上去很是無所謂,但接下他語氣又忽然莫名其妙嚴肅起來:“公子他……出遠門了……你,會等他吧?”
一片掩不住的失望隨即浮現在子衿眼中,但她很快就揉揉眼睛,似是帶著憂傷的甜蜜一般輕聲應道:“嗯,我會。”
無論多久,子衿都會等他。隻是當她起身再回如玉坊時,她才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那個青樓出身的小姑娘。
一切就和夢一樣。三天的時間,他給了她一生無法企及的幸福,可她轉頭再看,卻隻有人去樓空的廳堂。
悔悟看看自己手中鋒利的匕首,又看看已經遠去的子衿,想也不想地就把匕首丟了出去,笑著在心中默念:“劍聖,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做到?如果她回答一個不字,哪怕有一絲動搖,我都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她。可是她沒有,她隻是靜靜地淡淡地等你回來。
我可是第一次聽到厭世劍聖親口說出自己的真名哦,所以,回來吧,趁著還沒走遠……”
沒有張憐的日子裏,思念就是瘋長的草。子衿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跳起張憐教她的舞,失魂落魄的舞步似是一曲百曲回腸訴衷情。
子衿跳得忘情忘我,全然沒有注意藏在屋內老鴇眼中的算計之意。
次日,老鴇頗為熱情地招呼子衿到她屋內喝茶,她衝著子衿上上下下瞧來瞧去的詭異眼神,似是打量貨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