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個開國帝王,其人格魅力以及思想都會對這個帝國的將來有著或多或少的影響,我們稱這種現象為開國帝王的陰魂。在一個帝國的曆史上,開國帝王的陰魂始終不會散去。如果說白馬之盟是這一思想陰魂的話,那麼高祖皇帝的言談舉止對帝國的影響就是其人格魅力的陰魂。在後來的幾位帝王那裏,或者是由於基因遺傳,又或者是由於謹遵祖先教誨,文景二帝與武帝都仿佛是被高祖皇帝靈魂附體,他們的指點帝國江山無疑也就有著高祖皇帝的影子。
作為帝國的開創者,高祖皇帝經曆了戰國末期,他親眼見到秦帝國用暴力橫掃山東六國,一統天下,當他在自己的家鄉見到秦始皇的車隊時,被徹底震懾住了。他真心感歎說,大丈夫就應該這樣。然而,那年他已經是不惑之年。每個人過了不惑之年,其思想與思維都已定型,他所看到的是秦始皇的威嚴,他更看到了能讓秦始皇有如此大場麵的是由暴力支撐的。他雖然不知道這種暴力背後的指導思想是法家思想,但其對秦帝國這個曆史上第一個大一統帝國的產生與存在過程,其內心的震撼自然是非常強烈的。在其進入鹹陽後,為了穩定人心,於蕭何的建議下發出了約法三章。但在高祖皇帝的心目中,秦始皇那高大的形象始終揮之不去。他的思想還停留在秦帝國製度上,這就是為什麼他在開始非常同意蕭何的拿來主義。
整個大漢帝國的初期,秦帝國的大部分法製統統存在。這裏雖然有帝國策劃者的知識水平不夠,但還是跟高祖皇帝的思維有關。在高祖皇帝心中,秦帝國所以滅亡並非是因為法家思想錯誤,而是因為執行法家思想的人的錯誤。法家思想能讓秦帝國強大並統一天下就足以說明這種思想的先進性。在帝國初期,有儒生建議他說,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之。高祖皇帝很重視這句話,或許也正是這句話使得他對秦帝國重新審視了一番,但由於其無治世之才以及作為丞相的蕭何在統治思想以及製度上的創見有限,所以,漢帝國的初期不過是秦帝國的一個延續,這種延續直到高祖皇帝在攻滅異姓諸侯以及經曆了生死的白登之圍後才有了改變。一係列的折騰已經使得這個帝國奄奄一息,在這個時候倘若還不改變,那麼,隻有死路一條。
誰來做出改變?一定要是高祖皇帝。在他的晚年,他與蕭何清醒地認識到,與民休息才是治國之道,至少是暫時的治國之道。即使在今天看來,高祖皇帝與蕭何所認定的這一無為思想也並沒有明確地將經濟發展作為最重要的帝國思想之一。我們這個帝國是一個農業大國,隻在帝國內部而論,僅憑農業完全可以讓這個帝國運轉自如。然而,農業永遠是死的,它帶來的利益可能隻是一個帝國的糧食充足,百姓們不至於顛沛流離。因為作為執政者,所以要實行農業思想,其背後是有一定陰謀的。那就是把帝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農民控製在土地上,倘若沒有流民,這個帝國就是穩定的,即使它不能強盛,至少對於統治者而言,帝國永遠不會出亂子。高祖皇帝與蕭何的初衷可能僅限於此。在我們今天所謂的與民休息,帝國初年,即使是高祖皇帝龍禦上賓後,也並沒有實現。政府征收的稅收大部分都攤在了貧苦百姓身上,並且與曆代王朝相比,其稅收並不是最低的。高祖皇帝有生之年不可能看到,隨著大地主的崛起,帝國迫切需要另外一種經濟勢力加入,這就是商業。呂後完成了這一變化,呂後當國期間,帝國的商業發展取得了卓越成效。但呂後雖然在形式上改變了高祖皇帝這一經濟政策,卻永遠不敢改變另一種政治,那就是同姓諸侯王的問題。
在高祖皇帝心中,秦帝國所以滅亡還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實行了徹底的郡縣製。如此一來,天下一旦有變,隻有中央鹹陽作為一個單獨的指揮機構和軍事機構向整個帝國延伸,地方上沒有一種軍事力量可以阻止農民叛亂。所以,後來的大封同姓王正是基於這一考慮。
帝國經過三代皇帝,雖然有諸多大臣頻頻地向皇帝們警告諸侯王問題已經是帝國的一大隱患,但如果不是吳王領導了那次七國叛亂,帝國的皇帝們始終不敢違背高祖皇帝的既定政策,對同姓諸侯王們進行徹底的打擊。
高祖皇帝的性格近於豪放,用今天的話來講就是敢打敢拚。這在帝國初建時有著很淋漓的表現,他對異姓諸侯的痛下殺手,斬草除根就是明證。其剛毅果敢的性格使他對自己的繼承人,後來的惠帝很不滿意。之所以後來沒有廢掉惠帝,一部分原因是政府與後宮的共同對抗,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在製定了國家的無為方針後,他不想讓一個性格如己的人來管理國家。然而,高祖皇帝的性格中又有陰狠毒辣的一麵,韓信之死足以說明。他更有曆代帝王猜忌的心理,蕭何之屢屢被其懷疑就是明證。高祖皇帝又是個非常迷信的人,每次的出征前,都要做一番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