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百家爭鳴(9)(2 / 3)

這段話所討論的,是王公大人與士孰尊孰卑、孰貴孰賤的問題。曾子認為,晉、楚之君,其富貴固然無人能及,但他們有他們的財富,我有我的仁德;他們有他們的權勢,我有我的道義。和他們相比,我沒有什麼好慚愧的。字裏行間,我們都可以看到曾子所提倡的“弘毅”品格的影子。孟子是曾子“弘毅”品格的繼承者和弘揚者,所以他對曾子的觀點表示讚同,認為像曾子這樣天下一流的學者,又是孔門高足,肯定不會信口雌黃,他這麼講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孟子進一步指出,為天下所公認的尊貴的有三樣:爵位、年齡和道德。在朝廷論尊卑,當然要首敘爵位,鄉黨集會則看重年齡,至於輔佐君主平治天下,那麼首先要講求的就是道德。現在齊王所有的,不過是爵位;論年齡論道德他都應尊重我。他得“達尊”之一,我得其二,以一淩二,恐怕不太合適吧?所以,向來大有作為的國君,一定有他不宣召的大臣,想有所谘詢則親自去登門拜訪他,像湯之於伊尹、齊桓公之於管仲。這才是真正的“尊德樂道”,不如此也不足以有所作為,這樣的君王,不見也罷。

“善養吾浩然之氣”的“大丈夫”孟子,是不屑於在富貴、權勢麵前出賣自己的人格的,哪怕對方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主。對理想人格的追求,也體現在他那套頗具特色的君臣倫理關係理論,見於他對齊宣王的一段告白中: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從這段告白我們可以看出,在孟子的眼中,君臣關係是近乎平等的,臣下對於君主來說,人格是獨立的,並沒有無條件的義務。秦漢以降,隨著中央集權君主專製政體的確立及完善,給士人的人格所留的空間也越來越小,幾乎接近於無。與此相對應的是,形形色色打著孔孟信徒旗號的犬儒們所編造出的“三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無不是之君”等謬說,與集權專製政體緊鑼密鼓地配合著。此後,國人在權勢麵前,尤其是在權勢的總代表君王麵前,便隻有奴格,再無人格。孟子的地位被抬上去了,其思想尤其是他所提倡的理想人格,卻在很大程度上遭到了篡改,這不能不說是中國文化的大不幸!

3.孟子的心性學說

心性學說也是孟子思想學說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孟子後世地位的抬升,功勞大半要歸於此學說。從宋儒起,即開始大講特講所謂的“道德性命”之學,也即所謂的“理學”,也叫“道學”。雖然從“理學”內部來看,有以程朱為代表的“道問學”與陸九淵開山、明代王陽明光大的“尊德性”之異,但他們追根溯源,便都要找到孟子的心性學說,認孟子為祖師。為了搶儒學正宗這塊金字招牌,理學家們開始大搞特搞尊孟運動,直到將孟子抬上“亞聖”的席位,成為孔子正宗的接班人。

其實,和王道仁政學說及孟子對理想人格的追求與鑄造相比,心性學說在孟子的思想學說中並不占多大的比例,其核心無非是“萬物皆備於我”和“性善論”。孟子認為“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意思是說一切美好的道德,我都具備了。如能反躬自問,不斷反省自己,便可達到誠的境界,就會發自內心地踐行這些美德,因而也會感到莫大的快樂。因此孟子認為“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隻要不斷地“反求諸己”、“內視”、“反省”,就能獲知自己的本性;通過對自己的內心和本性的探索,就能達到知天的目的。他認為“心之官則思”,心的功能是思維,心的思維過程就是“盡心”的過程,也即向內探索、找回自己固有的善的本性的過程,把認識問題歸結為如何找回散失的本心這樣的心性修養問題。所以孟子提出:“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這裏的“放”,從前麵一句“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來看,是丟失、散失的意思。“求其放心”,就是找回散失的善良的本性。

那麼,人的善良的本性是如何散失的呢?孟子舉了個形象的例子:牛山上的林木本來鬱鬱蔥蔥,由於鄰近齊國的首都,大家都去伐木砍柴,遭到了破壞,還能再鬱鬱蔥蔥嗎?經過雨露的滋潤、夜裏的生長,剛有所恢複,又被放牧的牛羊啃食踐踏,長此以往,就變得光禿禿的了。孟子的這一比喻,旨在說明人散失他善良的本心的原因,在於外界的淩轢侵伐。所以孟子不斷地講“存其心,養其性”,提倡“養心”、“養浩然之氣”,“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人要保持住善良的本性,就得“養心”、“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