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有足夠曆史沉澱的物態描述,如古建築和其它一些文化遺存。
在古象雄人的鼎盛時期,他們分別修建了著名的四大城堡:
穹窿銀城堡、普蘭猛虎城堡、門香老鼠城堡和麻邦波磨城堡,其中,穹窿銀城堡為當時象雄國國都所在地。類似這種遺址,即使在百年的歲月中已被吹為一捧粉屑,其沉澱的曆史的分量也永遠無法讓人漠視,永遠都會有震撼心靈的力量!
據史料記載,當時的象雄擁有人口十八萬碟(戶),在仁波山峰修法典的米拉就有五千五百二十五人。
《象雄年鑒》中曾透露出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象雄,有一支九十九萬人的軍隊。”
——這個數字遠超過曆史上著名的羅馬軍團,與當時世界上最強悍的陸路軍隊——中國秦王贏政橫掃六合的大軍相當。
根據當時軍隊與普通人口的比例推斷,古象雄的人口至少不低於一千萬。
我很欣賞楊年華先生在描述這段曆史時的機智比喻,他寫道:
公元前325年,馬其頓的亞力山大率軍推進印度河流域,大敗印度國王波羅斯。不可一世的亞力山大麵對高不可攀的喜瑪拉雅感歎世界如此之小,他恐怕不知道,大山的另一麵竟有如此強大的一個國家和軍隊,如果對陣,希臘遠征軍必遭痛擊無疑,尤其是在高原。
——如果“對陣”,這個假定很有意味,曆史很可能會在這一瞬斂息,等待一個大場景慢慢展開……
很遺憾,我不能往穹窿銀城堡看一眼,這個季節的冰碴子能割破一雙陸戰靴的鞋底子,也找不到一輛願意送我去的車。
這個時候,扛嘎卓瑪在一片土丘上跳起了舞,她告訴我這就是著名的弦舞。
弦舞是古格王朝一度盛行的舞蹈,流傳至今已有一千多年曆史。當年,秉承拉喇嘛益西沃的遺願,古格人終將阿底峽大師迎請入藏。在托林寺前,人們彙成一片海洋,其中最重要的儀式之一就是人們跳的這種弦舞。而這幕盛景距古象雄人的時代已遠去數百年,不知道古象雄人曾一度流行什麼舞蹈。
扛嘎卓瑪的弦舞並不是有關古象雄人本身的描述,僅是一種憑借,讓我在這千年舞蹈的律動中能感受到更久遠的似曾相識的翩躚嫵媚。
我相信,曆史的大筆沾著濃墨在阿裏高原詳盡記載了古象雄人的故事,而扛嘎卓瑪的弦舞僅是這幅大書法之間一抹飄逸的飛白,不一定著墨很重,刺刺拉拉伸過去,讓人有無限遐想。
我承認,我對古象雄人及其數千年曆史的描述,實在沒有多少可以讓人攥在手裏掂出分量的東西。我買了兩條四十米長的白紗連在一起係在如殘牆的一垛土林上。我想,即使千年風塵流盡,這垛土林一定曾親睹古象雄人演繹的悲喜曆史。我和扛嘎卓瑪又把我帶來的兩條哈達獻給了象泉河。想象一下象泉河在紮達穀地鑿開的一條開闊河穀,就足以相信它的力量會讓它流得多麼久遠。當時的古象雄人曾在河畔飲馬,女人們用河水梳洗長發和她們的身體……我看著潔白的哈達輕輕從空中飄下去,一直飄下去……在落進水裏的一瞬立即與河水融為一體被河水卷走。我相信,象泉河也曾以這種方式吞沒了無數個似曾相似的瞬間,不給你任何解釋的可能,然後浩蕩而去,流向遠方,永不回頭!
——人們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這種狀態: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