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上的這種神色同時刺痛了兩個男人的心，半晌，青龍才默然點頭。
“不……”阿雪慢慢向後退去，她仍然緊盯住青龍，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青龍，這個名字，早在朝嵐時她已有耳聞。正是銀麵王麾下的這員大將，代替銀麵王全權指揮了不久前的那場戰爭，令得朝嵐國敗北，也令得她成為了奴隸。
一個人的時候，她有時會想到這個名字，想到的時候，心中就不禁產生恨意。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被夜月的軍隊帶來王城，也就不會有以後的那種種可怕的遭遇。
刹那之間，她記憶中一直模糊恍惚的那片空白變得清晰無比，那是在皇家的馬場之中，她被粗暴地按倒在草叢之中，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野蠻地撕扯成碎片。沒有人可以救她，沒有人聽見她淒慘的呼救聲，這個世界被絕望和痛楚所侵蝕，將她卷入屈辱的洪流之中……
“不！不要！……”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閉上了雙眼，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叫。她不想再聽，不想再看，隻希望自己的聲音可以蓋過耳邊回蕩的那冷冷笑聲，隻希望自己不再回到那時的記憶之中。
“當啷”一聲，朱雀手中劍墜落在地，與此同時，他和青龍都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掠出，幾乎不分先後地到了阿雪的身前。
“阿雪，別怕，我在這裏。別怕！”性急的朱雀，立即開口，同時想要把她擁入懷中。
然而阿雪卻瘋狂地推開了他，向後退去，仍然尖叫著，精神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朱雀向前一撲，終於抱住了她，可是卻激起了她更加劇烈的反應。
“不要碰我！不要……”
阿雪拚命地掙脫了朱雀的懷抱，再次後退。
朱雀還想要徒勞地追上前去，手臂卻被身後的青龍拉住。他回過頭去，青龍向著他緩緩地、慎重地搖了搖頭。
朱雀知道無論自己再怎樣努力，也無法安撫精神處於混亂狀態的阿雪，反而有可能會讓她受到更大的刺激。雖然很不甘心，他也隻能接受了青龍的暗示，不再向前走。
這次是青龍小心地向阿雪靠近，如同當初他在圍場中慢慢地接近破浪，在阿雪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她的身旁，然後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雪全身一顫，本能地想要掙脫，青龍卻仍然緊握住她手，同時柔聲道：“無論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麼，從現在開始，你都不需要再害怕。聽我說，我答應你，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我不信！我不信！你們所有人，你們夜月的所有人，全都是惡魔……”阿雪緊閉了雙眼，仍然試圖掙紮逃離。
“看著我，睜開眼來看看我，看我是不是你所說的那種惡魔？”
青龍抓住她另一隻擋在眼前的手，堅定而又平靜地開口。
“不要！放開我！放手！”
阿雪那激烈的反抗，令得朱雀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忍不住向青龍大吼：“放開她！難道你想讓她再瘋一次？”
青龍卻不理他，他隻是凝視著不停掙紮尖叫的阿雪，一字字地道：“你真想讓我放手？你寧願相信我是惡魔，也不肯睜眼看看真實的我？是不是？是不是這樣？”
她顫抖著睜開眼來，雖然神智還處於半瘋癲的狀態之中，卻還是向他望去。有一個瞬間，青龍以為她已經認出了自己，可是她卻忽然一張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腕，想要讓他鬆開手。
這一幕令得朱雀也不禁呆了一呆，而止住了想要衝過來的腳步。青龍的臉上卻神色不變，他的手仍然緊握住她的手腕，同時緩緩道：“可是我卻不會放開這雙手。我以前曾經放手過，也曾經後悔過，所以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就算你咬斷這隻手，我也決不會再鬆開。”
血慢慢地從阿雪的唇角處向外流出來，她卻停止了掙紮，隻是呆呆地望著青龍的臉。淚水緩緩自她的眼中流出，滴在青龍的衣上，混合了他的血慢慢滴落。然後她忽然間鬆了口，一頭撲進他的懷中，像個孩子似的抽泣起來。
青龍緊緊地擁住了她，感覺到她柔弱的身軀無力地靠在了自己的身前，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別哭，我會帶你走。”他柔聲安慰著，已經把她抱起。
“青龍，我沒有說過你可以帶她離開。”冷不防地，朱雀卻擋在了他的身前，同時憤怒地開口。
一直沉默冷靜的青龍，終於也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他直視了朱雀的雙眼，冷冷道：“你以前究竟做過些什麼，才會讓她變成現在這樣，我已經不打算再追究。可是曾經這樣傷害過她的你，還有什麼資格阻攔我？”
雖隻是簡單的一句，卻讓朱雀生了根似地站在了原地。他俊美的麵上，現出深深的痛楚神色。如果換成別人，如果是個不那麼愛她的人，或許還會為自己辯解幾句，說她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主要是因為受到了白虎的殘忍對待。
可是他卻不能。
他總是在深深地自責之中。若他早學會認真地去愛一個人，而不是用那麼粗暴的態度去對待她，她會不會也有可能愛上他；若他不把她送去馬場，她就不會遇上白虎，也就不會有以後的遭遇；若不是……
青龍說的沒有錯，令得阿雪變成今天這樣，自己要負上極大的責任。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權利說愛她，又有什麼資格阻止別人在他的麵前帶走她？
朱雀沉默地佇立著，直到青龍抱著阿雪走過他的身邊，也沒有動彈一下。他心中清楚地知道，這一刻的沉默，也就意味著徹徹底底地放開手，以後不可以再想她，不可以再見她，也更加不可以再愛她。
他可以不再愛她嗎？如果他沒有那麼地愛，此刻他就會不顧一切地攔住青龍，為了滿足自己的自私願望而奪回她，即使知道那隻會讓她痛苦一生。
但是他卻沒有那麼做。二十多年來總是任性自我、恣意妄為的朱雀，竟然違背了自己的想法而選擇放手，如果不是愛到徹骨，他怎麼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聽著身後青龍的腳步聲走遠，朱雀慢慢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也向前走去。
阿雪靜靜地倚在床頭，打量著整個房間。
模模糊糊地，她記起了前一天所發生的事情。青龍和朱雀的對峙，自己短暫的失常，最後是青龍一直把她抱回了青龍將軍府，而她在他的懷中直哭到昏昏睡去。
再醒來時，她已經在這個房間之中。
房間不大，並沒有朱雀臥房的那種華麗奢侈，卻布置得雅致清爽。窗子朝南，窗前擺一張琴桌，旁邊的香爐中青煙嫋嫋，令整個房間中充滿了一種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