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堂問:“魚旗軍這邊可有合用的人手?夫人明白我的意思,必須得是女子才行。”魚雪沁輕輕敲了一下案幾,一個蒙麵女子走了進來。花盈堂發覺這個蒙麵女子走路無聲無息,如果自己閉上眼睛,恐怕根本不知道有人進門了。盡管剛進門的這女子身著黑衣並蒙著麵,花盈堂從她那雙秋水般的眼瞳、輕盈的身形上也看出來這是個美人無疑。魚雪沁道:“小星兒,需要你幫忙做點小事。”言罷,示意花盈堂說下去。花盈堂心道:這要是小事,世間可還有大事?但看到這女子顯然身手不凡,那事對她來說可能確實是件小事。花盈堂道:“敢問大名?”女子道:“摘星。”聲音很脆生。這女子就是摘星,魚旗軍第一刺客。就算是常佐之也要讓她三分,至今還沒有人能從她的手下逃出生天,即使是王君道也說過:“如果哪天摘星想來殺我了,那我隻能坐在這等她來殺。”因為刺客和武者天然就是不對等的。正麵對抗的話,王君道一隻手就能捏死摘星這樣的小女子。但摘星作為刺客不可能和武者正麵相對。就好像再勇猛強壯的獅虎,也禁不住一條尺把長小毒蛇的輕輕一齧。而花盈堂現在正需要這種毒蛇。因為這次的事情不是獅虎豺狼所能做到的,必須要蛇蠍蜈蚣那樣的毒蟲才行。花盈堂又細細地打量了摘星一番,這一次是用看刺客而不是看女人的目光來看她。摘星不僅走路沒有聲音,呼吸聲也幾不可聞,就像是整個人的生氣都被藏在了一身黑衣中一樣。不對,這不是黑衣,而是深藍色的衣服,不仔細看看不出來。花盈堂又看了看摘星的手,果然也沒有繭。一個肯定善使短兵刃的人,手上竟然沒有哪怕一丁點胼胝,一雙手白皙得像是玉石雕刻出來的一般。花盈堂瞥了一眼魚雪沁的手,作為常年練習劍術的人,縱使注意保養,魚雪沁手上也少不了有點磨礪的痕跡。花盈堂心中對摘星的評價又高了幾分,這必然是個經驗老道的刺客,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年輕甚至有些稚嫩。花盈堂忽然又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來摘星的年齡,她到底是十幾歲,還是二十幾歲?花盈堂越來越感覺這是個完全看不透的人了。這時傳來敲門聲,節奏均勻、不緊不慢,一聽就知道是個很有教養的人來了。這顯然不可能是魚旗軍那些赳赳武夫的風格,而且那些武夫也沒膽量來魚雪沁門上。不過屋內三個人都知道來著是誰。魚雪沁作為主人前去開門,然後第四個女人走了進來。在看到墨芷走進來的時候,花盈堂怔了一下,道:“魚姐姐,你們魚旗軍當真是美人如雲呢。之前你說這位是醫官,我隻當是個耄耋老嫗,沒想到是個如此年輕清秀的美人兒呢。”墨芷笑道:“謬讚了。夫人喚墨芷前來,可是有事?”花盈堂點頭道:“是有一事相求。”說著,伸出了一隻手來。墨芷會意,也伸出手去為花盈堂診脈。墨芷是此道高手,剛一搭手指就笑道:“夫人有喜了,應該是……剛兩個月。夫人,另一隻手。”花盈堂笑吟吟地把另一隻手也交給了墨芷。墨芷為她左右手分別號脈對比之後,道:“現在太早了,還看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不過氣很正,還是恭喜夫人了。”花盈堂道:“除了這個孩子,還有別的麼?”墨芷一怔,又仔仔細細為花盈堂診脈一番,奇道:“夫人體質很是特殊呢,不過墨芷年輕識淺,也看不出更多了。”說罷,歎了口氣,似乎對自己的診脈之術失去了信心。花盈堂道:“算了,這不是你醫術不到家。為了這個特殊體質,我也不知道找了多少神醫聖手,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連你這樣的醫官也看不出道道,看來是沒什麼戲了。算了,不說這事了。摘星,我們走吧。”摘星答應著,身形已經消失不見。花盈堂也推門出去,不見了身影。墨芷不再多問什麼,回醫營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一時間屋裏又隻剩下了魚雪沁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幾案之前,閉目養神。—————————————————————————————————————王君道和龍烈湊在一塊開始畫圖。王君道笨手笨腳,畫出的人像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龍烈似乎精於繪畫,畫得像模像樣。於是幹脆王君道隻負責口述,圖畫全部由龍烈負責。兩人在一塊畫圖已經好幾天了。這是李赫下的命令,讓兩人研究一套訓練新兵的辦法,從最基礎的棍法開始,到一整套簡潔實用的槍法。本來佘江也是參與了這次編寫的,但後來佘江另有任務,就隻剩下王君道和龍烈在做此事了。按照李赫的命令,要做到十分簡潔,簡潔到每個底層什長老兵都能按照圖畫來教導新兵。因為魚旗軍底層基本全是不識字的睜眼瞎,就算編成文字他們也看不懂。棍法比較容易,王君道和龍烈都是一流高手,很快就編了一套共有十二式的教學用棍法,雖然招式少,卻包含了基本的動作和變化。打、揭、劈、蓋、壓、雲,掃、穿、托、挑、撩、撥,一應俱全。武林中各門各派的入門棍法也都如此,大同小異,沒什麼特別的。但槍法這節,兩人就十分頭疼了。盡管槍比棍隻多一個槍頭,卻更是多了全然不同的各種千變萬化。對於王君道和龍烈這樣的高手來說,一杆長槍自然可以使得像遊龍一般伸縮自如。但點、崩、挑、撥那樣的技巧對於入門武者來說並不容易,隻有攔、拿、紮那樣最基礎的還可以試一下。到後來兩人忽然醒悟過來:對於底層士兵來說,他們用的其實根本不是槍,而是矛。矛是隻有直來直去的刺紮,不會像槍一樣會彈性彎曲的。對於這些士兵來說,重要的根本不是個人的槍術,而是整個軍團的訓練紀律。隻有整齊劃一的隊列,才能使矛有著無堅不摧的銳利。當手持長矛的士兵們結成完整的方陣,世間沒有誰能突破這樣的軍團。李赫正在著手組建這樣的方陣。想清楚這一節,兩人也就很快畫好了長矛練法。不過這會兒兩人遇到了最後也是最困難的一個任務,就是畫一套給軍官用的長槍練習圖譜。這個倒確實是需要個人練法的了。即使是王君道這樣槍術已臻宗師之境的人,也很難創作出武學圖譜來。畢竟流傳到現在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前人千錘百煉的結果,很難更改了。